了揉臉頰，心想他與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緣分，怎么每見她一次，他便要做一次惡人。

一日前，他與眾師兄妹正式拜過師父后，就悄然離開了三十重天，先是去了魔域，卻被告知魔尊不在，他思索一番剛從彤霞那了解到的信息，便去了那山中小居。結(jié)果，嘟嘟?jīng)]見著，倒是又見到了羲禾，這小姑娘托著腮坐在屋外的臺階上，然后不知怎么地他就用他壓箱底的神器化去了結(jié)界，又鬼使神差地陪著她一路來了這個地方。

這一路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羲禾都顯得很急切，可真正到了離澤宮大門她卻又有些不敢進(jìn)去，而當(dāng)她終于鼓起勇氣沖進(jìn)去，面對著這怪石嶙峋冷風(fēng)呼嘯空無一人的石窟時，她又似乎立刻平靜了下來，她不哭不鬧平靜地在石頭上坐了兩個時辰，“小話嘮”變成了個木然的“小啞巴”。

羽明困意襲來眼皮沈重，他打個哈欠勉強(qiáng)保持清醒，又抬眼瞧了一眼湖對岸，估摸著嘟嘟和禹司鳳應(yīng)該也快找到這裏來了吧，想必這次他又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羽明仙君又想哀嘆了。這時一旁的羲禾突然開了口，嚇了羽明一跳，他趕緊豎起耳朵認(rèn)真聽，小姑娘似是在對他傾訴，又似乎只在自言自語：

“爹爹答應(yīng)帶我去看娘親，我好開心，心裏又急切又不安，我用心記下了路線，就是想以后想念娘親時可以來悄悄看看她?！?

“娘親的樣貌我一直牢牢記在心底，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這些天我每回想起她，她的面目都越來越模糊，我反覆在心底描繪，還是模糊地看不清。”

“每年我生日時，娘親都會用傳音鈴祝我生辰快樂，這是我與娘親之間的一個小秘密，可是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收到娘親的祝福了，我其實(shí)早已經(jīng)意識到，也許娘親已經(jīng)離我而去了……”

說到后來，小姑娘聲音中有一絲哽咽，她將頭埋進(jìn)了雙膝之間，悶悶地說：

“人死了，還可以轉(zhuǎn)世重生，神仙消失了，卻再也回不來，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離開……”

羽明仙君靜靜聽著，他其實(shí)并不能共情，他似乎生來就一直是一個人，雖然后來有了師父和師兄妹，彼此信任熟捻，但相比親情來還差得遠(yuǎn)，哪怕有一天師父應(yīng)了劫，他也許會悲傷難過，但卻絕不至于不理解不接受的地步；又也許他本就是這樣一個寡情的人，如果換做他師妹彤霞，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

“應(yīng)運(yùn)而生，應(yīng)劫而逝，大抵神仙都會有那一天，或早或晚而已，這便是天道法則，連天帝都以無為順應(yīng)天道，何況我等微末小仙呢?！庇鹈飨删ь^觀天，自嘲一笑。

“爹爹和嘟嘟他們有一天也會消失嗎……”羲禾喃喃自語。

羽明仙君頭一次收起吊兒郎當(dāng)?shù)纳袂?，有些鄭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他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太消極了，趕忙安慰小姑娘：

“你也別太難過了，你仔細(xì)想想，你娘親她從來也沒有消失啊，她有你和你爹爹，還有那么多親人朋友，你們都記得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她，她會永遠(yuǎn)活在你們心裏不是嗎？”

他已經(jīng)從彤霞那裏了解了他們所有的故事，禇璇璣無疑是幸福的，親情友情愛情，她被人愛著期待著，連無人在意不被期待的羅喉計都也在最后成全了他們。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太美好的東西都不會長久，有缺憾地活著也許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羲禾沒有說話，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雙手環(huán)著膝頭，似乎沈浸在心事之中。羽明看著她，覺得這個小姑娘好似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眼中少了些天真自然和無憂無慮，卻也多了一份堅定沈靜。

外面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洞窟之中更是昏暗潮濕，羽明仙君擔(dān)心羲禾怕黑，憑空變出幾只火把插在石縫之中，一陣風(fēng)刮來，火苗跳躍掙扎，終是險險穩(wěn)住沒有熄滅，火光平穩(wěn)下來之后，地上多了兩道影子。

羽明心底嘆息，到底是來了。

看到來人，羲禾緩緩站起了身，司鳳上前緊緊將她擁在懷中，輕聲道：

“對不起，小禾，我不該騙你?！?

羲禾閉眼感受著這個溫暖的懷抱，良久之后，她抬起頭，綻放一個笑臉說道：

“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