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

大事已定趙熹安下心來，將承平放在一邊命蘭英準(zhǔn)備好筆墨給懷章寫信。提筆心中千言，筆落空無一字，趙熹叼著筆桿發(fā)起愁來。

承平知趙熹仍未放棄，試探著問:“要不我來寫？”

趙熹搖搖頭，把承平推到一邊，又想了半天，揮毫潑墨，寫幾張又團(tuán)了重來、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半個時辰，總共三頁書信。趙熹寫完自己又默讀一遍，覺得頗為滿意，這才給承平和蘭英看。

承平讀罷搖搖頭:“你這信寫得不好。”

趙熹意外極了，忙湊過來看:“怎么會呢，哪裏不好！”

裘蘊(yùn)明說趙熹刁蠻，不對；舒美人說趙熹霸道，也不準(zhǔn)確。趙熹為人，如趙夫人所說，自我得很，他認(rèn)定的事、天下人反對就是天下人不對，他自己左右是沒錯的；他又生來叛逆要強(qiáng)，哪怕天要他低頭他也要迎難而上，可世人除寥寥英雄外誰能如此？因此他也憐惜苦弱者，可要他真正設(shè)身處地想弱者的掙扎，他實(shí)在想不來。他這書信寫得簡單，不過是說懷章身份不足為慮、他想與懷章一見而已，可他用詞寫文雖是一片真意、懷章瞧了卻未必能體會。

承平指著信上這句:“世道不公、誤入風(fēng)月，然自食其力，亦是英豪。世人之見何慮，庸人自擾耳。”

趙熹不解:“這句話哪裏不對么？我可是為了體貼懷章特意這么寫的！”

承平搖搖頭:“你覺得懷章喜歡在引鳳樓么？”

趙熹想了想，答:“應(yīng)該喜歡吧，雖然是風(fēng)塵之所但畢竟能一展所長，引鳳樓那位老板與他也情誼頗深。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喜歡昨夜就該見我、求我?guī)兔Σ攀牵∷惯€走了，可見對他而言引鳳樓和我比還是引鳳樓好些……”

承平嘆道:“我猜他討厭極了，若非如此，為何昨日他在臺上風(fēng)光無限卻仍不肯見你？因?yàn)樗斤L(fēng)光就越覺得自己卑賤！說他是自食其力、是英豪，他只會覺得可笑。另說他庸人自擾，他就更討厭你了。”

趙熹有些失落地拿回自己的信:“我這么讓人討厭么……”

蘭英憤憤不平:“他本就是歌伎，又不是我們小君害他如此的！我們小君好心好意想幫他，他反倒高人一等擺起架子來了！不識好人心！”

趙熹搖搖頭:“雙元的慘事還少么，我強(qiáng)勢如此還有紛紛人言，他在引鳳樓不知多難呢！我們都是雙元，我自己過得好、他如此這樣，我怎能忍心！何況舒美人說他是怕連累我才不愿見我，他真有此心我怎能辜負(fù)！我還是要見見他才行！”

承平只見了懷章一次也摸不準(zhǔn)對方是何想法，不過他不忍見趙熹如此，道:“不如我替你改改、你謄了再給他？”

趙熹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道:“算了吧，正如蘭英所說，我又不欠他的，向他示好可以、可改變自己向他討好，就算他開心我自己也不樂意！他若真有心，就不會挑剔我言語不周；他若對我橫加挑剔，我還不喜歡他了呢！交朋友求的就是意氣相合，哪有一邊委屈的道理！承平，引鳳樓蘭英一人去我不放心，這信勞你叫朱鶴替我送去吧！”

承平自然答應(yīng):“你能這么想就好，這信交給我吧！”

第二天承平入宮后找到了裘蘊(yùn)明。自那日在引鳳樓當(dāng)眾教訓(xùn)了趙熹，裘蘊(yùn)明看承平就有些心虛，見他找來忙笑:“承平，趙小君這兩天消氣了么？”

承平道:“小君又非心胸狹窄之人，怎會因這事耿耿于懷！倒是那天我們撂下爛攤子就走了，少不得裘大哥替我們收拾吧！”

裘蘊(yùn)明忙道:“沒事沒事，小事一樁！鳳庭姐也很好說話，她們只是為了保護(hù)懷章才會與趙小君鬧出些不愉快，但都不值一提！對了，趙小君今后不會去引鳳樓了吧？”

承平看了看他，笑道:“裘大哥同引鳳樓關(guān)系挺好啊！裘大哥，咱們相識一場，趙熹和我什么品性大哥應(yīng)該也了解，若是引鳳樓那邊對大哥有什么交代大哥直說便是，我們不會強(qiáng)求！可若遮遮掩掩，趙小君無意間做了什么你可攔不住啊！”

裘蘊(yùn)明苦起臉，思量再三，道:“雖然懷章并不愿意，但其實(shí)告訴你也無妨。那天懷章就在后堂，你們離開后他便出來請我說話，言談間全是在問趙熹的事，問他如何尊貴、問他如何英武，問你待他好不好……”

承平大為意外:“他不是不愿見趙小君么？”

裘蘊(yùn)明道:“他不是不想、是不敢啊！他早就聽說了趙熹的事，但一直不敢去見他，后來趙小君來樓裏他便知道趙小君并不嫌棄他身份卑微，他感激也感動！可是趙熹是一品侍衛(wèi)，他卻是一介歌伎，趙小君身為雙元拼到侍衛(wèi)頭銜要付出多少辛苦忍受多少委屈沒人比同為雙元的他更加清楚，可他卻只能活在泥潭裏……世人提起雙元不會想到趙熹的榮耀、只會記得懷章的卑賤，甚至趙熹都要因?yàn)樗艿綗o端攻訐……如此這般，你叫他怎么見趙熹呢！”

承平這才明白舒美人的意思，對懷章也大為改觀:“你說的是真的？這真是懷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