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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三.一（1 / 3）

第12章三.一

雍州的新歲是沒有焰火爆竹的，只因一切都要為戰(zhàn)事讓道，為免影響視聽，聲和色皆不能過頭。但也無人會在意這些，邊城百姓畢竟不像“矯情”的金陵人，需要這些外物來刻意營造氣氛，能夠全家團圓無恙，便已是這一年的造化。

陸書寧的郡主身份不曾公開，只能和太守府內(nèi)一眾年少的丫鬟僮仆聚在一起，圍著爐吃過年夜飯。但她完全不在意飯在哪裏吃，與同齡人閑話熱鬧、不受管束才是最要緊的。

每一年她都嚷嚷著要守歲，最初謝竟不許，后來瞧出了她其實壓根兒撐不到三更，便不再管她。陸書寧也樂得跳脫，反正不論她在哪裏腦袋一歪睡熟過去，最終謝竟總會把她抱回床上的。

離鄉(xiāng)時她還不記事，對于從金陵到雍州的這迢迢千裏，陸書寧能想起來的全部就是母親的體溫。最初斷斷續(xù)續(xù)的半年中她常因為高燒夢魘而渾身發(fā)燙，衣裳被褥不夠厚實，口中又低低喊著冷。冰水浸過的帕子涼得太刺骨，謝竟怕幼女嬌嫩的肌膚受不住，便先將自己的臉和雙手敷得寒生生，再把陸書寧抱在懷裏輕柔地摩挲著她的額頭和兩頰，這樣身上覺著暖和，臉上又不至于燒得難受。

那段昏昏沈沈的日子中，陸書寧總能聽到母親在她耳畔絮絮念著些什么，聲音很低，有時是反覆喚她的名字，有時哼些支離破碎的歌謠，至于更多更細的，她也不明白、不記得了。

前廳酒宴散后，一眾下人都匆匆起身各去做各的活計，陸書寧獨自呆著無趣，便也裹緊了外袍，走兩步跳半步地回到了后院廂房中。

屋內(nèi)燈亮著，謝竟正伏案寫著什么，聽到響動也沒回頭，只道：“水是燒好現(xiàn)成的，早洗完早歇下，明兒睜眼有新衣裳穿。”

陸書寧的手因為提著燈籠而露在外面，被夜風(fēng)吹得有些痛，不愿意直接往滾熱的水裏面泡，便磨磨蹭蹭地靠到謝竟身邊，硬是迫著他不得不停了筆，任她脫掉繡鞋溜上榻，整個人貓到了他身前。

謝竟一眼就掃到她有些發(fā)紅的手指，認命地嘆了口氣，把那兩只小手籠進了掌中，輕輕呵拭著。

陸書寧半枕著他的肩，仰起臉來笑對他道：“我今日和爹爹上街去了。”

謝竟其實知道女兒今日的行蹤——陸令從怕他擔(dān)心，傍晚遣了人來傳過話。但他還是很給面子地順著她往下問：“去哪裏了？”

陸書寧數(shù)了幾個地方，特意強調(diào)，她是領(lǐng)著她爹專程造訪了謝竟平日總帶她去的那些食肆、攤市，“但有好幾家都不開張，爹后來是在東市買的菜。”

謝竟聞言，楞了半晌才道：“若是在金陵，商戶年夜也是照舊營業(yè)的，你若實在無聊也不愁沒去處。”

陸書寧沒有察覺出他的暗示：“我不無聊，我有爹陪著啊。”

謝竟眸光微動：“喜歡你爹陪你？”

陸書寧不解：“當然喜歡。”

“這幾年未曾謀面，也不覺得生疏？”

陸書寧滯了片刻，篤定道：“雖說好久不見，可是心裏時時掛念著，便像是朝夕相對一般。”

“那等春天到了，”謝竟偏了偏頭望著她，“就回鄉(xiāng)去，回家去，回爹爹身邊去，可不可以？”

陸書寧在母親面前心思還是細膩的，當即聽出了謝竟的弦外音，訥訥道：“只有我一個人……嗎？”

謝竟沒立刻應(yīng)答，而是想了想，用下頜角蹭了蹭陸書寧毛茸茸的發(fā)頂，才開口緩緩道：“在宮內(nèi)，神龍殿外的石階有三十九級，左、中、右三條御道，當中是雕了雙龍戲珠的丹陛，從前只有祖父一個人能走，如今只有叔父一個人能走。”

他垂下眼與陸書寧對視：“有些路是非得要一個人去走的，縱然親如父母兄長，也終究只能陪你一程。”

陸書寧神色有些困惑，懨懨地耷拉著眼睛，謝竟伸手把她眉心那一點微微的褶皺撫平，溫聲道：“所以，離家的路本該母親一個人走，你只是陪了母親一程，回家的路便也只能你一個人走。”

他沒有向她避諱過這些年發(fā)生在昭王府和謝家的變故，陸書寧雖然理不清其間陰謀陽謀彎彎繞繞，但卻很明白她的母親是因為不被金陵“歡迎”所以才遠走他鄉(xiāng)的。

從沐浴過后到鉆進被窩，陸書寧始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謝竟瞧著她，有些后悔挑除夕夜這個節(jié)骨眼兒來講這些傷懷事，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些說明白也能多給她點時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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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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