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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亂（四）（1 / 3）

門楣上掛著的宮燈靜悄悄暗了下去，太白金星照得庭院一片銀白。留守王府的長庚隱約聽見大門外傳來異響，他起身朝窗外望，遠遠見一抹赤紅自矮墻外徐徐襲來，伴隨軍靴踏地的整齊步伐聲，緊閉的大門朝兩側(cè)驟然打開。

葶花為主上啟門后，邁著碎步退回原位，一旁的左無妗正低著身子與陸重霜輕聲交談，她們背后跟隨著幾位高舉火把的軍娘子，黑甲應(yīng)著火光，瑰麗萬分。

“城郊的人務(wù)必加強警惕。參宴的官員此時應(yīng)當歸家，蓮霧公子又被我扣下，陸憐清那兒怕是已經(jīng)收到消息了。”陸重霜交代。“在退位詔書公諸于世前，千萬別讓陸憐清逃出長安城。”

“遵命，”左無妗步伐緊跟陸重霜，又問，“囚禁在東大殿內(nèi)的人，陛下預(yù)備如何處置？”

陸重霜稍一思忖，同左無妗說：“雞鳴時，你派人拖兩個無足輕重的公子出來當眾殺了，免得他們心存妄想。給九霄和蓮霧分別安排一間小屋，嚴加看管，進出服侍的婢女小侍從葶花手里調(diào)。”

“是，”左無妗與葶花雙雙應(yīng)道。

長庚匆忙喚來奴仆點明燈盞，自己則披一件紗袍，領(lǐng)著手提燈籠的小侍，快步走到陸重霜面前，俯身行禮。“參見陛下。”

陸重霜眼眸低低地瞥他一眼，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又偏頭沖左無妗笑道：“無妗，你帶人回去歇息吧。”

左無妗得令，帶幾位軍娘子先行離去，葶花仍守在原處，等候主子命令。

陸重霜回到寢殿，屏退仆從，只留下能說體己話的長庚與葶花。她坐上軟塌，腳向前微抬，長庚便知趣地單膝跪地，為她脫去鞋襪。

葶花眼角的余光瞥過長庚，忽而問：“陛下，夏公子呢？”

一側(cè)的長庚聽聞，面色稍變。

“他回宰相府了。”陸重霜淡淡道。“夏鳶不知兵變，我怕她心生嫌隙。”

“夏宰相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敢對陛下有二心。”葶花說。

“這不一定，沉念安怕就是氣瘋了。”陸重霜咯咯直笑。“我特意用沉懷南誆騙她，害她也成了謀逆的一員，她如今哪怕想投奔別家，也沒人敢要她。”

她笑完，停頓片刻，對葶花悠悠然道，“當務(wù)之急是穩(wěn)定朝政。叁位宰相皆手握大權(quán)，尤其是于雁璃，先釣住她，免得她去扶陸憐清……明日你派人放消息出去，說女帝被我囚禁在南宮，引她出洞。”

“是。”葶花行禮。

“于雁璃，于雁璃，”陸重霜低吟，緩緩舒出一口氣，“這些關(guān)隴門閥長得比陸姓都要大了。”

“先帝放權(quán)多年，能活到現(xiàn)在，真真是運氣好。”葶花抿唇，似是想到不久前鸞和女帝的丑態(tài)，輕蔑一笑。

“你錯了。大楚沒亂，恰恰是因為她放權(quán)出去，好讓叁位宰相有權(quán)決斷，六部九寺、各道各州能繼續(xù)干事。”陸重霜搖了搖頭。“貪歸貪，卻也不至于朝令夕改、亂作一團。”

“是婢子愚昧。”

陸重霜繼續(xù)吩咐：“明日還要派人隨左無妗進宮，將后宮的名冊要來，哪些是能遣返的，哪些是隨女帝去到洛陽的，哪些是直接處死的，你都要列好。”

“是。”

長庚暖融融的掌心捂住她發(fā)涼的裸足，逗得陸重霜輕輕一笑，又道：“往后宮內(nèi)的女職、朕的起居，便都是由你管了。外朝不能干的事，你能干，外朝不能知道的話，你能知道。跟我這么多年，我肯定會扶你的。”

葶花受寵若驚，連忙拜謝。

“你應(yīng)得的。”陸重霜雙足收起，斜放在軟塌，右手稍抬，示意長庚起來。“家族的光輝過眼云煙，你自個兒能好好活一輩子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