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多日未見，他第一句話便是質問。

沈蘭絮顫顫垂下眸子，雙唇嗡動：“我沒有……”

徐彥的聲音又冷冽了幾分：“沒有？沈家千裏迢迢把你兄長沈辰送去了隨州，陸盛給他當了一個長史，我先前倒是不知，你們沈家與陸家關系這般親厚?！?

沈蘭絮惶然仰頭：“我……此事我全然不知?！?

沈辰竟然去隨州做官了？那沈家自此便擺明了態(tài)度，他們選擇了如今勢頭正足的陸盛，而放棄依附被圣上冷落的徐彥。

難怪那日父親對她態(tài)度這般強硬冷淡。

不管怎么說，徐彥在名義上，與沈家是姻親關系，沈家這樣急于站隊，無意于落井下石毫不給他情面。

徐彥只是冷笑：“那不正合你意嗎？”

她無從解釋，聲音越發(fā)軟款下來：“我已經(jīng)嫁入國公府，沈家這樣選擇……就是拋棄我了?！?

徐彥盯著她，確定她臉上確實沒有流露出半分欣喜，還有什么話在嘴邊呼之欲出，最后只是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扔在她身上：“你最好安分，好自為之?！?

扔下這句話，他沒再多看她一眼，又大步離開了海棠院。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沈蘭絮有些憧怔，思緒紛飛間，想起如果那天的宴席，她沒有去西廂，也許此時她已經(jīng)是陸云的妻子了，沈家現(xiàn)在投靠陸家，倒也順理成章。

只是世上沒有那么多遂心如意，這下她跟沈衛(wèi)都是被徹底拋棄的人了。

待那抹高大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她才慢慢收回目光，有些頹然地靠了下去，忽然發(fā)現(xiàn)懷中是他剛剛扔下來的一封信件。

雖然疑惑，但也只是下意識慢慢把信件打開。

信件展露，她看清上面的字跡，神色一滯，眉眼間的倦懶斂去，又反覆多辨別了幾眼，聚精會神一字一句細讀起來。

是沈衛(wèi)的家書！

她與沈衛(wèi)自小以來，從未這樣分開過，在沒有他半點消息的日子裏，她整夜整夜都被困在夢魘中。

她認定了沈夫人會對沈衛(wèi)下手，可她卻什么也不能做。如果沈衛(wèi)有什么不測，她大概也活不下去吧？

好在家書裏，沈衛(wèi)向她報了平安，甚至她還發(fā)覺他的字跡筆力似乎都有所見長，或許……是她太過于憂慮，沈衛(wèi)的處境沒有她想的那么兇險？

方才徐彥說話字字冰冷如霜，讓人在三月暖陽裏也遍體生寒。他方才站過的地方，有和熙春風吹得手中信紙翩翻，信紙上染了一點暖意。

自從收到沈衛(wèi)的家書，沈蘭絮好像是一朵凝霜凍結的花，在春色融融裏，又恢覆了生機顏色，重新舒展起來。

她不再抗拒被鎖在這一方庭院裏不能出門，也不必丫鬟們緊盯著才被迫吃下一頓飯。

為了減少自己紛亂的思緒，她甚至開始著手在院中種植一些藥草打發(fā)時光。

院中雖然海棠開得繁盛，可她的確是不喜歡花。

看花開花落，猶如看一場美麗而短暫的生命歷程，驚艷過后實在悲涼，倒不如一些草藥，生在土裏很好養(yǎng)活，還可以治病救人，未嘗不是一種生生不息的生命延續(xù)。

她讓下人們松了土，自己則親手種下了種下玉竹、石斛、首烏數(shù)十種還算好養(yǎng)活的草藥。

有了種子，日子似乎也有些希望和寄托。

除了種植草藥，她還把母親給她留下來的那些醫(yī)書典籍都翻了出來，時時翻閱鉆研，照著那些古籍試了又試，熬壞了好幾鍋藥材，好在徐國公府藥材并不短缺了她的，終于讓她熬出一味滿意的膏藥。

她把膏藥綿綿密密裝進漆盒裏，交到徐嬤嬤手上。

“這個你給將軍送去，務必囑咐將軍，碰到濕雨天氣，記得敷上一劑?！?

徐彥不讓她出門，她也沒再替他治過腰傷，好在先前的治療他很配合，那道舊傷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現(xiàn)在即便不再針灸，按時敷些膏藥，也基本能痊愈。

“娘子，您這都是給將軍準備的嗎？真的要給將軍送過去嗎？”

她的一反常態(tài)，讓徐嬤嬤再三確認。

沈蘭絮笑著答：“是給將軍準備的，如果不是我不能出門，我便該自己給他送去?！?

久違地見她嫣然一笑，臉上不再有怨懟憂郁，徐嬤嬤楞了一瞬，謝天謝地，沈娘子可總算想開了！然后生怕她反悔似的，提起藥膏趕緊出門：“我馬上給將軍送去！”

等徐嬤嬤離開，沈蘭絮才長長舒了口氣。

不管他們之間是怎樣的嫌隙難消，但從徐彥目前的態(tài)度來看，他是想要這個孩子的。

她已經(jīng)無法再決定這個孩子的去留，如果能讓孩子的父親更愿意重視這個孩子，她還是應該多去討好他一些，只求以后他不要因為對她和對沈家的怨懟，遷怒到孩子身上。

等她有一天不在了，孩子有父親的庇佑，總歸不會那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