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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犯人流放，通常都是從長安南邊的安化門被押送出城。

安化門外的守衛和官員正在清點一批犯人，犯人們帶著手鐐腳銬，或沈默死寂，或嚎啕大哭，各有姿態，這幾個月來這樣的場景實在太頻繁，來往百姓都已經見怪不怪，只偶爾漠然地瞥過來看一眼。

這些個蓬頭垢面要被流放千裏的人，哪一個不曾是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地享受過一輪了？也值了。

清點完畢，守衛放行，押送官揚了揚手中明黃色的旗幟，負責押送的士兵將指揮犯人們站好，準備前往流放之地。

眼看著馬上就要被送走，站在隊伍中間的沈玉瑤再也抑制不住哭了起來：“我們真的要被流放到瓊州了嗎？聽說那裏是海外荒島，我不想去啊……”

她嗚嗚咽咽，舉著沈重的手鐐抬手用袖子拭淚，這粗麻布的衣裳擦在臉上真是太痛了！

“不可喧嘩！”

身旁的士兵厲聲一喝，揚手就是一鞭打在她身上，沈玉瑤又驚又痛，嚇得哇哇亂叫，引得所有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士兵又甩了兩鞭子準備讓她閉嘴，沈鈞和沈夫人連忙擋在女兒面前，一個勁作揖求饒：“軍爺行行好，她只是被嚇到了，馬上……馬上就不哭了……”

誰料沈鈞夫婦越是這么一說，沈玉瑤越是想勉力止住哭聲，根本卻停不下來。

士兵很是不耐煩：“耽誤行進之人，鞭笞二十。”

沈玉瑤一聽，嚇得大哭著搖頭，沈鈞夫婦連忙跪下來磕頭：“軍爺不敢，我們這就走，絕不敢耽誤路程。”

城門口突然有馬鳴清越，揚起一陣塵土，一隊騎兵從安化門長驅而出，為首之人雄姿勃發，英俊逼人。

“是徐將軍！”

官兵和犯人們都立刻垂手站好，之前還一臉漠然的百姓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驃騎大將軍的風姿，能多看一眼都是賺到。

徐彥策馬徑直在沈鈞一家身前停下，他冷淡垂眸，盯著還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三個人看了一會，崔寧會意，向押送官揚了揚下巴。

押送官連忙空出一塊將人隔開，方便他向犯人問話。

沈玉瑤訥訥抬頭，看清馬背上如夢似幻一般的身影后，簡直喜極而泣：“徐將軍……”

徐彥直接打斷她：“我今日來，是為了求證一件事。”

“將軍您問，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眼前的少年將軍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沈鈞夫婦一個勁點頭。

“當日徐國公府的宴席上，媚藥到底是誰下的？”

沈家落罪，清查沈府的時候，有下人招供出當日宴席上的媚藥與沈蘭絮無關，他要來親自聽一聽，沈家人的說辭。

聽他問出這句話，沈鈞夫婦登時面如土色。

沈鈞眼神滿是責備地瞪了一眼夫人，沈夫人知道事情敗露，只好顫顫巍巍跪了出來：“將軍息怒，都是……都是妾的過錯。當初將軍回京，還是徐國公夫人的林氏，怕將軍娶了公主又壓了她兒子一頭，就與妾合計，讓我女兒玉瑤服侍將軍。妾當時也是慈母心腸，迷了心竅，想為女兒拼一個好歸宿，才一時糊涂了，請將軍恕罪啊。”

徐彥聲音低喃起來：“所以那天……她什么也不知道？”

沈夫人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她”是誰，顫聲解釋：“沈蘭絮……那日宴會，離席應該是去找陸云，我們算著藥效還沒那么快發作，沒想到等玉瑤去找您的時候，沈蘭絮她也陰差陽錯去了西廂……”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雖然徐彥沒有說話，但頭頂越來越強的壓迫感，讓她實在透不過氣。

空氣裏是死一般的沈寂。

徐彥突然輕笑一聲：“原來竟是這樣。”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可讓人聽來，就是倒春寒裏，蔓延進四肢百骸的寒氣。

沈夫人嚇得連連告饒：“妾雖然一時糊涂，但當時都是受林氏的蠱惑脅迫，妾一個小小六品官員之妻，哪敢不聽國公夫人的話啊。”

沈鈞也連忙在一邊跟著求情：“將軍，沈蘭絮陰差陽錯去了西廂，真的也是我們沒有料想到的。她是沈家的庶女，又與那陸云不清不楚的，實在敗壞門風，就是給我們一千個膽子，我們也絕不敢將她往您床上送的。”

徐彥低垂著眉眼，看著眼前這一家子只覺得他們何其薄涼，以為沈家被流放是因為沈蘭絮放走了陸云遭他遷怒？為求自保，如此背刺貶低自己的親女兒。

“我知道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嗤笑一聲，調轉馬頭，毫不猶豫策馬而去。

沈家幾人紛紛傻眼，好不容易就在眼前的希望，怎么突然又決然離去？

“就是這短命鬼小賤人，把我們一家人害成這樣！要不是她，嫁給徐將軍的人就是我！我一定不會像她那般惹怒徐將軍，讓我們家遭受這樣的滅頂之災，她自己要死了還要拉我們下地獄！”

看著徐彥轉身離去的背影，沈玉瑤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

徐彥猛地轉身：“你說什么！？”

話才剛落，他已經重新策馬逼近，目光森然，實在凌厲，沈玉瑤一時被震懾，嘴唇上下嗡動，發不出聲音。

徐彥手肘撐在馬鞍上，俯下身來，又問了一遍：“什么短命鬼？誰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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