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棚是軍中重地,向來把守森嚴,她走到門口,已經嗅到空氣中氤氳著的藥香,稍稍分辨一下,就能辨出,那是給她每日調理身子的藥方。
明明她每日都在藥棚出入,門口守兵見到她,還是露出一副驚異的表情,似乎在顯而易見地告訴她,她來得不是時候。
一個年輕的守兵機靈一些,上前來想跟她打招呼,突然被一道身影擋在前面。
沈蘭絮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崔寧這時候怎么又在這?但很快她又意識到這是情理之中。
崔寧盯著她,抿了抿唇,像是在糾結什么。
沈蘭絮只是坦然地望著他,很快崔寧也了然,側身給她讓開,并側目示意身邊的守兵不要出聲。
藥棚裏,醫正和藥童們果然都被支開,竈中明火已滅,尤有炭火紅亮,陶瓷的藥罐中有了沸騰的聲音。
沈蘭絮就倚在門邊看著,那抹高大的身影還沒註意到門邊多了一個人,他專註地盯著藥罐,直到瓷蓋被沸騰的藥水頂得零零作響,他毫不猶疑地抬起匕首往手腕上割去。
“徐彥!”
她輕喝住他的動作。
徐彥偏頭看清來人,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面不改色地將匕首重新收于袖間。
“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
徐彥虛白的臉上,保持著一派正經:“雄蠱在我身體裏養了兩年,你放心,效果很好。”
他沒有看她,卻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嗤笑,他心底被這一聲嗤笑刺了一下,更不敢去看她,余光裏只看到那抹裊娜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他尤為慌亂起來,緊蹙著眉頭抑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念頭,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釋:“那雄蠱我本來是想給陸云種下的,可是那時候找不到你,后來長安亂了,陸盛反了,我再抽不身,也不好跟他聯系,又怕蠱蟲離開了藥王谷活不久,就先把它養在自己身體裏了……”
他聲音越說越低,他不敢說自己種下這蠱沒有私心,那點私心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卑劣,她都知道了,他的卑劣再也無處遁形。
“我絕不會逼迫你怎么樣,只要我的血,你就可以長壽……”
他臉色太蒼白了,連帶著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的,最后一個字都說不下去,只等著她的審判。
她要怎么恨他,他都認了。
空氣裏是可怕的靜默,甚至連竈中炭火的火苗跳躍都能被人聽見,像是過了一生一世那么久,一雙手輕輕環住了他的腰……然后慢慢用力箍緊。
他滯住呼吸,身子繃得僵直。
一個柔軟的身軀擠進他的懷抱,埋頭靠在他的胸口,她發間甜香氤氳,驅動著他心口有無數只怪獸在奔跑,在叫囂,在踩踏,在尖叫。
“我要跟你回長安。”
懷中的人低低開口,他幾乎要被這溫柔婉轉的聲音生生撕裂,很久很久,才聽見了自己哆嗦的說話。
“不可以。”
像是這世上最卑躬屈膝的俘虜,但終于找回一點自己的理智。
“這次回長安,我生死未卜,你和圓圓留在宜州,必要的時候,我會送你們走得更遠,也許我會……”
他的聲音被戛然打斷,唇畔被微涼指尖輕輕抵住,他垂眸,對上一雙眸光無限柔情瀲滟的美目。
他徹底被撕碎,原來他才是那只最可怖的怪獸。
天旋地轉間,沈蘭絮被人翻了個身,后背被抵在了墻上,她下意識呼聲,唇畔被一道溫熱準確無誤地堵住,將她的聲音都吞噬掉,只留一聲嚶嚀余韻。
鋪天蓋地間,都是他的氣息,沒有給她一點點適應,是最不留余地的攻城略地,她幾乎要呼吸不過來,抬手胡亂地抵上他的肩頭,下一瞬便被一只大手緊緊捉住,再動彈不得半分。
她被徹底禁錮住,只能承受,像從枝頭零落的梨花,只能承受暴雨猛烈的侵襲。
直到身子漸漸軟倒下來,大雨才漸漸停歇,變成瀝瀝小雨,最后變成一只小船,將她在碧波蕩漾中穩穩拖住。
徐彥微喘著低下頭,見懷中人面色如海棠嬌艷,眸中水色更甚,猶如春雨沁潤過的怯弱,微顫著長睫不敢看他。
“你……你都這般了,還不許我跟你回長安?”
嬌怯怯的聲音裏,分明狡黠。
徐彥:家人們誰懂?第一章就跟夫人“造人”成功,第五十二章才親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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