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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3 / 3）

“滾滾滾！小叫花子，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趕緊滾回城西巷子去。”

我不曉得他說的地方是哪，可阿姐聞言卻是一怔，面色難堪，頓時(shí)拉著我從他鋪?zhàn)忧疤右话愕呐艿袅恕?

竹南城西，是一條又窄又長的貧民巷。

這裏環(huán)境一團(tuán)亂，連空氣都惡臭不已，墻角前盡是用木架子和破布搭成的寒酸屋舍。單看這簡陋模樣，說是茅椽蓬牖也不夠格。巷口坐著個(gè)蓬頭垢面的老婦人，面前擺了只破瓷碗，倚在墻角也不在乎懷裏的嬰兒正啼哭不止。小乞兒們像雀群，嘰嘰喳喳地跑過。當(dāng)有誰一不小心踢翻了放在地上的碗，就會(huì)惹來老婦人的一陣謾罵。

挨打與動(dòng)手打人在貧民窟裏都是家常便飯。大家為一小塊窩窩頭而大打出手，為一文錢去剝尸體上的衣物，更有人為博得同情以求他人施舍而裝瘋賣傻。這裏的人都是螻蟻。螻蟻只有生存本能。

而我和阿姐，最終便淪落至此。

路窄道狹，時(shí)刻有粗鄙之語入耳，日日是無盡昏暗入目，還有餓死殍窩在路邊，成一團(tuán)無人過問的腐肉。

我想，最落魄的人也不過如此。

到城西的時(shí)候，我只有八歲。而阿姐年剛十三，屬于女性的曲線已若隱若現(xiàn)，即便是穿著寬松的粗布衣也能隱約勾出她的曼妙身姿。

城西地痞流氓多，阿姐免不了被他們覬覦。好在她聰敏，帶我東躲西藏，才繼續(xù)過上了較為安穩(wěn)的生活。

“尚兒！”

那天，阿姐遠(yuǎn)遠(yuǎn)地便喊我的名字，她手裏拿著鼓鼓囊囊的黃油紙包，氣喘吁吁地奔到我的面前，隨后手捧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望向我的眼睛裏寫滿了驚喜和期待：“我剛買的，你嘗嘗？”

我翻開紙包瞧了一眼，頓時(shí)一驚——竟是一塊蓮花糕！

“阿姐，你哪裏來的錢？”我笑了起來，高興到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忍不住湊近嗅了嗅甜到入心的糕點(diǎn)香，霎時(shí)鼻腔充斥了沁人心脾的甜香。

阿姐捻起糕點(diǎn)毫不猶豫地遞到我的唇邊，隨口說道：“遇到一個(gè)好心人，施舍了兩枚銅板，我便想著尚兒喜愛吃，就買了回來。”

我一頓，將蓮花糕推了回去：“阿姐先吃吧。”

她有些意外，露出一個(gè)難得的笑容：“尚兒懂事了。”

這話道出來，我瞧出她那雙目裏的喜悅像是會(huì)發(fā)光。

——我好久沒見到阿姐這般笑了。

自家道中落后，那大抵是我阿姐最開心的一次。后來我逐年長大，便再未見過她露出如此動(dòng)人的笑意。

后來，我們便遇到了如悟大師。

如悟大師是瀾云寺的住持，他年輕時(shí)曾受過我阿娘的恩惠，在得知我們家中敗落的消息后，特地前來尋找我們。

他將我們帶回了瀾云寺，又破例將我們留了下來，安頓于后山中。

那裏的屋子用古舊的籬笆圍著，上面攀纏著綠油油的藤蔓，院內(nèi)栽了一棵古樹，樹角下種了些野菜鮮花，門邊處還搭著個(gè)偌大的葡萄架子。

自此，我十三歲以前全部的記憶，都交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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