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人搭理他。
“幾歲的人了，丟不丟人。”林晗嗔道，“衛(wèi)戈，給我狠狠地揍他一頓。”
“遵命。”衛(wèi)戈俯首。
有了林晗的話，他自然不必再手下留情，盡可以下狠手。聶崢換了長槍，槍尖寒芒如電，在他手裏挽出幾個漂亮的槍花。林晗高聲讚了句好，便見衛(wèi)戈身姿如燕，離弦箭般地逼近，衣袂袍擺隨風(fēng)飄動。
兩人還未相識就打了一場，銀梨刀光應(yīng)接不暇，約莫過了百招不分勝負(fù)。聶崢刻意露出個破綻，被刀鋒追至跟前，比試點(diǎn)到為止。玄甲將軍擦了擦鬢邊的汗珠，嘆道：“不比了，再打下去沒完沒了。”
衛(wèi)戈收回刀勢，氣息沈凝如初，不光見不到一滴汗珠，連臉色也沒改變。林晗笑道：“不錯不錯，兩人不相上下，果然都是我的好愛卿。”
聶崢睨他一眼，并不說話。其實(shí)他心中早有勝負(fù)，自甘認(rèn)輸，林晗怎么會看不出來。衛(wèi)戈年紀(jì)雖小，武功卻在他身上，之所以明面上分不出輸贏，只因?yàn)樾l(wèi)戈的路數(shù)比起尋常武藝狠厲數(shù)倍，若不留手，招招都可奪人性命，如此便桎梏了發(fā)揮，哪還有比下去的必要。
林晗說得對，他可是撿到寶了。
衛(wèi)戈安靜地退回到林晗身邊，像個忠心的護(hù)衛(wèi)，順從的模樣頓時讓林晗心花怒放。這一通插曲過后，聶崢便將他們迎進(jìn)城中，著人備下酒菜。
北受降城荒廢已久，原來的治所已經(jīng)不能用了。聶崢跟他帶來的幾百輕騎兵駐扎在鹽院，那宅子倒是寬闊，足足有五進(jìn)大小，只是多年不用，難免破舊了些。
北受降城外有一處寬廣的湖水，時人喚做胭脂海，倒不是說其中的水是紅的，而是因?yàn)橹苓吷L了大片殷紅如胭脂的堿蓬草。胭脂海沙白如雪，湖水澄澈如碧，多少年前也曾有煙波浩渺，漁歌互答的壯麗景致，如今卻蕭疏荒蕪，不見漁歌蓮葉，滿目野蓬蒹葭。
邊塞時日艱難，聶崢能置辦出的酒席亦是寒酸。酒是邊塞濁酒，味同井水，寡淡至極。能佐酒的菜只有腌菜干，羊肉干澀得像木頭。幾個模樣俏麗的姬妾捧上酥酪和酥油茶，林晗卻嫌太膩，只草草用了一口。
五六個女子皆是胡人，豆蔻般的年紀(jì)，穿戴著達(dá)戎服飾，皮膚雪白，高鼻深目。林晗壓下不悅，敲打聶崢道：“你也是心大，生怕人家抓不著你的把柄。”
聶崢頗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天不怕地不怕的，抿了一口酒，“抓住了又如何，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把我貶到哪裏去？”
侍姬換了茶盞，蓮步輕移，捧著一只華美的碧青錦盒上前來。盒子裏盛放著一套精美絕倫的茶具，色澤如冰雪，胎薄如蟬翼。纖纖素手熟練地點(diǎn)茶，水汽氤氳升騰，滿室清芳。
茶湯清亮，林晗嘗了一口，入喉回甘，沁人心脾，是上好的鷺川春雪。這茶只在南方產(chǎn)，每年作為貢品進(jìn)獻(xiàn)到宮裏，因?yàn)檎滟F，連他都不怎么喝過。
“是么。”林晗不冷不熱地瞧了他一眼，“把你貶到這，你就要在這個鬼地方耗一輩子？廷卓啊廷卓，還沒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呢，你就耗盡意氣了。”
聶崢悶了口酒，仿佛找到了能訴衷腸的對象，滔滔不絕道：“你是不知道，我這些日子都是怎么過來的。自打我來到漢陽，便處處受人冷遇。往常那些對聶家馬首是瞻的，都是些趨炎附勢的東西，一旦沒了權(quán)勢，他們便狗眼看人低，躲瘟神似的避著我。還有些落井下石的，也不知誰給他們的膽子，跑到小爺跟前耀武揚(yáng)威，說盡風(fēng)涼話。要是換了以前，我早就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好看了，一朝落魄，幾世潦倒，如今又能做什么。”
林晗聞言不語，輕輕夾了根腌菜，卻沒有入口的意思，“如今靈州掌管大權(quán)的是什么人？”
“裴信的黨羽，田淮，如今任留后一職。”聶崢面上有嘲諷之色，“那個廢物東西，往年在靈州替我大哥牽馬的角色，庶人的出身，憑什么執(zhí)掌邊鎮(zhèn)大權(quán)，爬到我頭上來！裴信簡直是糊涂了！”
“原來如此。‘林晗點(diǎn)點(diǎn)頭，“就是他把你打發(fā)到這來的？”
聶崢拿起樽杓，起身給席上幾人各個添上酒，“他？你也太高看他了。我是自請到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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