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看著你跟聶崢親密，我就生氣。可自知性命微末，配不上你，便暗中決定，只要能助你實現(xiàn)心愿，就無憾了。何曾奢求過，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像現(xiàn)在這樣抱著你。”
“我哪有你說的這么好。”
“旁人怎么想我管不著，”衛(wèi)戈摸了摸他的臉，含情脈脈，“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你。”
林晗蹭蹭他手心，道：“長公主還在逼你成親？”
衛(wèi)戈眉頭緊皺，頓時懨懨的。林晗苦笑道：“還以為皇姑松了口，不然怎么放你到這來了。”
“別提她，”衛(wèi)戈語帶疲憊，“大不了不做這勞什子世子，我們私奔。”
林晗啞然失笑：“誰昨天跟我說想要軍功來著？”
“軍功哪能跟你比。”衛(wèi)戈道，“我養(yǎng)得起你。”
林晗以為他只是開玩笑，孰料衛(wèi)戈將他放開，在帳中翻箱倒柜，最終摸出個嵌貝紫檀木盒子。打開小盒子，第一層壘著許多票據(jù)，左側(cè)有顆海螺鈕，輕輕撥開，隔層裏存著幾張地契。有房契，還有田契，上面詳盡描述了房屋農(nóng)田的狀況，蓋了祿州府的印。宅子三進(jìn)，與田地相連，前宅后地，屋后有幾十畝的梅花林，不算潑天富貴，也稱得上殷實無憂。
“私奔之后，祿州不能待了，就把地契賣掉，到蜀地益州去，誰都找不到我們。”
林晗愕然地捏著地契，心知他是認(rèn)真的。私奔的事，想必盤算過很久，不然哪會隨身帶著家當(dāng)。
“含寧，只要你一句話，無論何時，我都愿意帶你走……像尋常夫妻一樣過日子，比現(xiàn)在好。可是，若你還想搏一搏，我也會忠心相隨。亂世將至，未嘗沒有翻身的機會。”
林晗喉中哽咽，手指不禁發(fā)抖，一個“好”字幾乎要脫口而出。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想開口請求他，讓他帶他走，從此隱居江湖，做對神仙眷侶。
他把地契放回盒子，小心翼翼地鎖上，短暫的雀躍和憧憬漸漸平靜下來。
“倘若天下大亂，四海之內(nèi)，哪有真正的安寧呢。”
衛(wèi)戈淡淡一笑，像是意料之中：“那好，我們就留下，總有一天能再回盛京的。”
林晗想了想，微微掂起腳，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
耽誤半天，離午時越來越近。衛(wèi)戈做事喜歡趁早，不會踩著點辦，等真到了才出發(fā)。各營集結(jié)完畢，新月居也傳來消息，萬事齊備，他便下令出城，與達(dá)戎使節(jié)一同前往默蒼山。
兩國的隊伍浩浩蕩蕩，仿若連綿不絕的川流，盤桓在荒莽寂寥的戈壁上。今日下著大雪，節(jié)旄靜落，旌旗不動，雪片狂飛亂撒，幾步外都是灰撲撲的，再遠(yuǎn)一點，只能看見人馬模糊的影子。林晗騎著白馬，周圍都是陣列齊整，披堅執(zhí)銳的親兵，他時不時回過頭，望一望公主鸞車的方向。
幾聲馬鞭的厲響傳到林晗耳畔，有人策馬而來，隔著幾道親兵與他談話。
“我認(rèn)得你，”那人身形挺拔，裹著棕黑的裘衣，肩上披了狐毛大氅，胸腹間的輪廓健實有力，像頭漂亮的野獸，“你的箭法很不錯。”
林晗輕笑道：“達(dá)戎王子謬讚。”
賀蘭稚偏過頭，深褐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你為何要戴面具，梁國的風(fēng)俗？真奇怪。”
達(dá)戎人長得高鼻深目，有種別致的美感。賀蘭稚雖強壯，皮膚卻天生蒼白，眉毛濃密，眼睫黑長，嘴唇也很淺，帶著點淡淡的藕色。
他身旁跟著個沈默寡言的護衛(wèi)，乍一看，和白蓮教的明無心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晗有些出神，沒答話。賀蘭稚盯了他半晌，甩著馬鞭道：“聽說在梁國，只有女人出門會把臉遮住。”
“女子不可拋頭露面，這都是開國初的事了。殿下對我朝不夠了解，女人出門不必戴著帷帽。興致來了，穿男裝上街也很常見。”
賀蘭稚輕笑道：“所以呢，你是死侍才戴面具？你們世子很美，比閼氏還要漂亮得多，我看他才該把臉遮上。”
林晗眼神一暗，古怪地笑了笑：“殿下官話說得不怎么樣。在梁國夸男人不能用‘美’，讓本尊聽見了，會挨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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