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游放開她的手，將蓋著她眉眼的棉巾拿下，撫了撫她的頭：“沒什么，你的頭發(fā)干了。怎么不把頭發(fā)擦干一些再出來，站在這風(fēng)口裏，著涼了怎么辦。”
“剛才在想事情……你放心，我身子強健，就算是真的風(fēng)寒了，都不必喝風(fēng)寒湯，只需要捂著被子睡上一覺就好了。最多腦子昏沈幾日。”她道。
崔游眺望黑藍中綴著幾顆若隱若現(xiàn)星子的天穹，聞言側(cè)臉看她，聲音如風(fēng)拂松葉林梢，無奈道：“我不是說你該怎么辦，我是說我該怎么辦。”
“嗯？”姜無芳一時不解，側(cè)頭道。
“你風(fēng)寒不舒服，我也要感覺自己冷死了。”崔游道。
姜無芳沈默片刻，轉(zhuǎn)臉過去看他，目光十分覆雜：“說實話，阿檀，收手吧，別再看蕈先生的話本子了。”
崔游：……
姜無芳接著耐心勸解：“有些話在話本裏頭說看著的確十分好，但是你總是學(xué)著話本裏頭的情節(jié)，與我說話也不好好說，十句裏頭總有八句要把我按到墻角去。學(xué)得又不入精髓，人家總是紅著眼眶深情款款，你這般一臉嚴(yán)肅冷靜與我說這些纏-綿悱惻的情話。我總覺得你是在給宣告我明日就要下獄待斬了。”
崔游絲毫沒有被戳穿之后的尷尬，反而更加云淡風(fēng)輕：“莫非是不是來過了。”
姜無芳一時沒接上他這個過于曲折的話鋒，數(shù)息之后才道：“是，晚間來過一趟。不過這個也不只是他給我說的，我也從話本子裏看到了，就你剛才說得那一句，在那本新出的話本中就有類似的話……太明顯了。”
“很好，來過就行。”崔游低聲道。
姜無芳嘆了口氣，道：“我是說，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
崔游望著她，眼中比星子還要亮，黑眉入鬢，薄唇微紅。
他反問：“你覺得這樣子是客套嗎？”
姜無芳見他認(rèn)真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楞住了：“啊……”
他聲音清冷，口吻卻出奇認(rèn)真：“可能你只覺得我好笑，一個正常的郎君為何要去學(xué)這些話本子裏頭的話。可是，平白對你剖心，我怕燙著你，嚇跑你。如我平常一般收著，我又怕你不懂，如同年少時一般不開竅。因是你，我只有學(xué)著話本子裏，將對你的用心、認(rèn)真同這一腔熱情，如此這般來告訴你。”
說著，他輕嘆一口氣，姜無芳聽在耳朵裏，連心也跟著他這一口氣的呼出而吊起來，又沈沈落下去。
他的聲音裏蘊含著無限失落，將身子側(cè)了側(cè)，姜無芳只能看見他無限的落寞，仿佛又看見許多年前那個清冷高瘦的少年在夕陽之下的落拓身影。
“是吧……果然你還是覺得我太好笑了……”崔游道。
姜無芳慌忙道：“不是……我不是……”
崔游還沒有轉(zhuǎn)過身來，她只好主動伸手去捉住崔游的手，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有著明顯的書繭，磨蹭得她心裏有些癢。
她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安撫一下崔游，卻見她剛握住崔游的手，他就已經(jīng)先她說話一步轉(zhuǎn)過身來。
與他落寞的口吻與孤寂的背影十分不相符，他的眼睛裏含著笑意，燦爛得灼人眼，嘴角也是往上揚起的。
“你在意我。”崔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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