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

寧扉無視樸華文高高在上的姿態，繼續往下說：“溫澈是我公司現任一哥，人氣斷層top的頂級流量，他的商業價值，不必我多說了。這位簡驍，雖然是個新人，也沒什么唱跳基礎，但資質有目共睹，哪怕放到我們《星動跳躍》裏，外形條件也是數一數二的，絕對有沖擊流量頂峰的潛質。二位加入《青春101》，必定成為貴方不小的助力。我的要求——一個導師位，一個卡位，人均正片出鏡時長不低于總時長的10％。兩位的劇本皆由我方負責，由我本人親自操刀，貴方需無條件配合。我將以外聘顧問的身份加入《青春101》項目組，享最高決策權。后續聯動，等我進入項目組后，再行詳談。”

“這么說，寧少是要我們創星把整個項目拱手相讓啊！是不是還想要我們的獨播權？”樸華文陰陽怪氣。

“那倒不必。”寧扉架起雙腿，“我無意干涉貴方商務這一塊，所以有關播放渠道、打投以及營銷，雙方各行其是便可。”

寧扉就事論事的態度讓樸華文明白過來，寧扉不是來挑釁的，而是真心實意來談合作的。

樸華文重新審視寧扉，比清雋的容貌更出色的是他機敏無比的頭腦。

這樣一個聰明人，必然明白，要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該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保持談判的平衡。

但對寧扉來說，僅僅籌碼相當，遠遠不夠。

如果說厲途是一頭野狼，又狠又瘋；厲玫、商律兩夫妻是一對狐貍，又精又貪；那寧扉就是一條冷血的蛇，又毒又狡猾，無論與他合作還是敵對，都必須把他的想法、邏輯、行為動因摸得一清二楚，才不至于落入他的圈套。

“理由。”樸華文吐出兩個字。

“你問我這么做的理由？不，應該說與貴方合作，才是我來南圈的最終目的。”

寧扉從根本上否認了樸華文的疑問，這更令樸華文費解。

“我們？難道不是厲家？”樸華文挑眉。

“厲家在南圈的確舉足輕重，但是創星，無可替代。”

奉承話樸華文聽得太多，然而從寧扉嘴裏說出來，怎么聽，都像個笑話。

“我居然不知道，寧少這么高看創星。”

“倒也不是。”寧扉笑了，“說實話，創星的企業文化、創造力、前瞻性，包括現階段的經營方針和手段，在我看來，并不怎么樣。但創星，具備所有國內公司都沒有的優勢——你們有外資渠道，有能力做很多我們做不到的事。”

“寧少。”樸華文聽懂了寧扉的話外之音，跟著笑了，“這可不像標榜正義、以良心自居的你會說的話。”

“說到底，我是個商人，和樸總一樣。你也說了，不過標榜罷了。商人說的話，有幾句能信？”寧扉頓了頓，提起另一個話題，“不知道樸總對寧氏有沒有了解？寧氏酒業起家，我祖上，是國改私第一批先驅。寧氏集團發展至今，盡管早就脫去國有和公有的桎梏，畢竟淵源匪淺，和普通民眾接觸不到的層面，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聯系。我們有這樣的資源，創星有外資渠道，難道不該握手言和，共同謀求新的發展嗎？”

相當危險的發言。

樸華文若有所思。

寧扉沒有天真到認為僅憑幾句話就能消除樸華文對他的芥蒂，接受合作的提議，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合同遞給樸華文。

是《青春101》獨家冠名gg的合同，縱然價格不菲，在樸華文經手過的項目裏算不了什么，然而看到末尾甲方的署名，樸華文驟然變了臉色。

“娛樂圈是最好的洗錢渠道，你我都懂。”寧扉遞給樸華文一個了然的眼神，“五年前我初到南市，創星是我首選的接觸對象。可惜您的繼子不太領情，妄想越過寧氏集團，吞掉整個寧氏影業，踩著我上位。我迫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厲家，和厲途合作。當然還要多謝創星和您的繼子，在厲家和我的未婚夫面前證明了我的價值，陰差陽錯讓厲家成為我的囊中之物，對我予取予求。過程是坎坷了些，結果倒還差強人意，與我最初的目的，也算殊途同歸。”

“外面都說我是寧、厲兩家聯合的橋梁，話說得沒錯，也不盡然。我的確是橋梁，卻不單單是兩個集團之間的橋梁。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大肆宣揚放棄寧氏繼承權，不惜改姓，也要和寧家脫離關系是為了什么，自然是為了游離寧氏之外，做一些寧氏不方便出面的事。其實你我目的相同，只是手段上有些分歧。我喜歡做好事，做漂亮事，不僅要達到目的，更要人人都稱頌我。名，我要，利，更不可能放棄。同時達成兩個條件，有一定難度，因此借了一把貴方的力，多有得罪，還望勿怪。目前各方局勢趨向穩定，我想借由入主《青春101》的契機，重拾我與貴方合作的計劃。我代表我背后的人向創星拋出橄欖枝，要不要入局，全看樸總的意思了。”

樸華文對著合同反覆研讀，斟酌許久，才開口：“你說，要我《青春101》整個項目，還要加塞兩個人？這就是你的條件？”

“錯。”寧扉搖搖手指，“加入《青春101》項目組，不是我的條件，而是我的誠意。”

“誠意？”

“當然。”寧扉倨傲不改，“項目我自己有，未播先火，風頭正勁，何必搶你們的爛攤子？我帶我手下最好的藝人加入你們，是救貴方于水火，解創星的燃眉之急，不止是誠意，還是一份大禮。我承諾，等節目收官，集均有效播放量過億，可以寫進合同，做不到，我付違約金。”

集均有效播放量過億——爆劇的最低標準，對一個剛剛收官的綜藝來說，已經是相當好的成績，尤其《青春101》面對和《星動跳躍》同期對狙的嚴峻形勢，若結果真如寧扉所說，對創星眾股東和投資商，也算有交代了。

樸華文思索了一陣：“違約金……寧少覺得多少合適？”

寧扉攤手：“隨意。”

“寧少大氣！”樸華文豎起大拇指，“如果我要非途文娛呢？寧少也給？”

寧扉呵了一聲：“只要創星吞得下。”

樸華文還真順著寧扉的話，設想了一下創星吞下非途文娛后的前景，居然不容樂觀。

不考慮非途文娛其他股東——主要是厲家三人組的反應，樸華文也沒把握能把非途文娛徹底攥在自己手裏。

寧扉是非途文娛當之無愧的主心骨，他的存在，已超脫具體職位和領袖的概念，而是一種思想，一種理念，一種信仰。

只有他，才鎮得住非途文娛，能把標新立異的想法和特立獨行的人擰成同一股力量，為人不敢為，想人不敢想，帶領非途文娛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

很遺憾，這股力量，和創星的理念完完全全背道而馳，哪怕寧扉離開，找誰來代替都可以，唯獨不能是創星。

沒有寧扉做中間人為創星擔保，貿然介入，對非途文娛的作用絕對是毀滅性的。

所以寧扉并非盲目自大，而是自信得有理有據。

不要妄想像寧氏影業那樣粗暴地吞并，因為非途文娛只有在寧扉手裏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寧扉相信樸華文能明白這個道理。

樸華文當然不傻，以前視非途文娛為眼中釘，只不過寧扉單方面斷絕了合作的可能性，現在寧扉主動示好，若非途文娛能就此成為創星的助力，與過去創星收購寧氏影業的目的不謀而合，甚至好上一千倍。

“寧少的本事我是信的，只不過你來了我們這邊，自己那邊又該怎么交代？”

正如寧扉所說，他自己有項目，處于進可攻、退可守的不敗境地，也正因如此，更增加了寧扉動機的不確定性，這不是樸華文想看到的。

樸華文想要更有說服力的理由，他希望創星接納寧扉后，寧扉能一心一意為創星辦事，讓《青春101》獨占鰲頭，而不是借著雙贏的借口，讓兩個同類型、天然對立的節目齊頭并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