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癡2/炒作邀請？
方輝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林晝的時候也是這樣。在《絕不可能的出道》初次評價的候場區，他手心捏著汗，因為太緊張而沒註意舞臺上發生了什么。回神時，耳機裏評委的聲音完全停止，有個選手從舞臺上跑下來，燈光乍地在這人身后熄滅了。他朝方輝跑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猛地在離方輝很近的地方剎住步子，于光影交界處抬眼對上方輝的註視。
那時的林晝還沒有展現過自己野心家的那一面，真正純凈得像顆調酒師手裏的冰球。它隨著地心引力墜入酒杯，在杯沿碰撞出清冽的微響。
“你是不是走反了？”方輝聽到自己問。
林晝回頭看一眼，不好意思地和他道歉：“啊，好像是，抱歉抱歉。”
因為剪輯的原因，很少人知道《絕不可能的出道》第一期方輝是在林晝之后跟著出場，很少有人知道出道夜被戲稱“潛力海王”的方輝，賽程裏第一次主動搭話的對象其實是林晝。
后來他回看了林晝第一期初表演的錄像，很生澀，很有趣。評委問林晝既然大學時有演戲的經歷為什么要走偶像路線，林晝說他畢業后獨自選擇闖蕩娛樂圈，因為沒什么名氣和伙伴，少量的工作外總是一個人長時間呆在家裏，覺得這樣很不好。“我想來交一些朋友。”
方輝那時還不知道林晝會對自己如此特別。方輝一直試圖反抗平庸的命運徹底證明自己，最終還是因為命運的垂憐才成為林晝的隊友，喜歡上他，爭取到他，又錯失了他。
這一輩子，方輝大概只辜負過一個林晝。他無法沖林晝發脾氣，無法指責他任性、背叛自己。作為一個演員，他忘記他此刻是戲中人關柏，徹底地不合格了。
深沈的無力感翻涌在心裏，方輝一瞬間明白了封談對他說過的那種職業生涯的絕望。這幾年他和封談不帶真心地彼此利用，誰都不相信對方，但封談和他說過幾句真心話。封談知道自己對身邊人很涼薄，他對父母兄弟天生沒什么掛念，對影迷的喜愛沒什么感覺，許多正常人情緒的表達他要靠后天習得。所以封談沈溺于演戲，好的人物往往是有邏輯的，他沈浸角色時可以癡，可以痛，可以瘋，可以狂。
封談只能在演戲時像個普通人，只能靠成為影帝來實現自己。
但封談偶爾會絕望。他總是靠經驗來成為角色，看著其他人靠體驗拿走影帝的位置時，封談說自己就像在爬山，走過一山還是一山，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高，抬頭卻發現山有萬丈萬重。
“你又有多少秘密能告訴我。”多年片場摸爬滾打的訓練畢竟不是白費，方輝已經完全失去對關柏的掌控，一句臺詞說得傷心滿懷，身體倒記得要做什么動作，握著劇本虛虛抵上林晝的山根。
車裏的幾個人沈默了一會兒。林晝詫異地看著劇本后的方輝，明顯地發覺這和商明流預想的不一樣。
“關柏槍口對的位置不對，力度也不夠。”商明流竟然沒糾正，“你覺得是這樣嗎？陸培泉。”
封談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用一個字了結了商明流的猶豫：“同。”
最終拍攝便按這次走戲的結果來。關柏在年鶴說第二句話后便失控，提前掏槍抵上年鶴的額頭。他的動作果斷狠厲，一句關于秘密的質問卻微妙暴露他的傷心，而后才接上他對年鶴暴風雨一般的責罵。他真實情緒的暴露反而唬住綁架者，一時間兇手們沒制止他向年鶴發怒，這才為關柏的后手爭取到幾秒時間。
這場戲磨合得比想象中順利，驚險地趕在光線變化前完成。封談卻不太高興，休息時他在樹林一角借著討論劇本堵住方輝，冷臉問：“你今天好像不需要我的幫助。”
方輝看了眼不遠處的側拍師，躲過他的進一步靠近：“可能是你追求的‘讓自己難受’起了作用吧。”
“你在嘲諷我是精神自虐狂？”
“陳述事實。”方輝平靜地答。反正類似的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他早就習慣。
然而封談還是卡著眾人的視線盲區捏住他的側腰，冷笑一聲同樣陳述事實：“你最近格外不聽話。方輝，你看看你現在床上床下的寡淡樣子，是不是對我不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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