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多病, 時常不能上朝,故今日內宮傳來今日不朝的消息時,眾臣早已習以為常, 并不十分驚訝, 照例請皇帝保重身體,便各自散去。
謝明月獨自站在太極殿階前,猶豫一息,轉身向下走去。
自皇帝登基后, 他與李昭關系微妙,雖還存著昔日舊情, 但到底中間已經隔了一道名為君臣的天塹。帝王不愿示弱, 不允許任何人在他病中來探望,其中,亦包括了謝明月。
尤其是謝明月。
“謝大人, 謝大人!”有宮人在后面叫喊。
謝明月停住腳步, 轉身看去。
那宮人跑的氣喘吁吁, 見謝明月回神,面上喜色溢于言表,“陛下請您去長樂宮?!?
謝明月靜默須臾,“是?!?
這不太不像李昭了。
不像到謝明月甚至要懷疑, 皇帝生病只是個借口,叫他去長樂宮是為了能在內宮中就將自己誅殺。
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李昭總不會是因為生病虛弱,才非要見他不可。
宮人見謝明月面無表情, 大氣都不敢喘,跟在謝明月身后,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毫無存在感。
不同于其他人, 謝明月去長樂宮可謂輕車熟路, 李昭剛登基一兩年時,他幾乎日日都要被皇帝召去。
長樂宮比往日都要安靜,甚至無太多宮人在。
季氏快步迎上來,見了一禮,道:“謝大人?!?
那種奇怪的慌張感覺在謝明月心中揮之不去,“陛下怎么了?”
季氏一楞,但馬上反應過來,道:“請大人隨我來?!?
謝明月跟著季氏進入內殿。
奇怪的是,不像從前李昭生病時,內殿并沒有半點藥味。
季氏將謝明月領到帳前,亦心亂如麻。
可除了謝明月,她竟也想不到誰能解眼下之困局,低聲道:“陛下在這,請謝大人陪一會陛下。”說著,見過禮退下。
今日簡直處處透著詭異,就算拉開帳子,裏面埋伏著刀斧手,謝明月都不會覺得驚訝。
但他相信,李昭不會在長樂宮殺人,也相信,李昭現在不會殺他。
至少現在不會。
他緩緩拉開帳子。
一道微弱的力量徒勞地阻攔了一下。
謝明月手頓住,“陛下?”
那邊沒有回答。
謝明月心中一緊,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君臣之別,一把扯開簾子。
李昭不在。
也可以說,他在。
饒是謝明月自覺鎮定,此刻還是驚得眸光巨震。
“陛……陛下?”他艱澀地開口。
床上不見李昭,卻只見個小孩,五六歲的樣子,生得冰琢玉刻一般,令謝明月驚訝的卻不是李昭床上突然出現了個小孩,而是這孩子幾乎同李昭長得一模一樣,連眼瞼上的紅痣都生在了一處!
便是親生,也做不到如此相似。
謝明月這時才明白為何整個長樂宮都如此異常。
不見君王,只見一與君王一模一樣的小孩,季氏能如此冷靜,已算得十分好了。
這到底是李昭,還是什么,精怪所化?
謝明月不足一息便收斂了臉上的驚愕神情。
不妨嘗試著同這孩子說話,看看到底能問出什么。
那孩子臉上還有淚痕沒干,看向謝明月的眼神警惕而恐懼,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驟然一松,奇怪的很,好像是本能一樣的東西告訴他,眼前的人可以信任。
對于幼年的李昭來說,幾乎從不出現,出現便指責他各處不好的李言隱根本算不得父親,崔桃奚亦少見,對他好的十分有限,妹妹灼灼此刻還是個只會啼哭的小女孩,能帶給他安全感,讓他毫不懷疑地信賴的唯有崔愬一人。
可不知為何,他腦中莫名地閃過了一個想法。
眼前的青年,比崔愬還值得他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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