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娘剛強,三娘怯懦,獨四娘柔艷可人,南陽郡王隨了魏王,眼饞肚癆,自然是挑相貌。”
張易之指著畫上美人逐一點評,女皇抿唇淺笑,深以為然。
“他好打發(fā),崇訓怎么說?”
“高陽郡王那個性子嘛……臣不敢斷言。”
張易之清了清嗓子。
“相爺說動圣人還政李家,原是大大好事,了卻最后這樁麻煩,再命太子監(jiān)國,圣人便好卸下千斤重擔,與臣搬去三陽宮長住,俗話說無事小神仙,做皇帝再好,能好過做神仙?”
女皇心動,向往又領情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最難得是你,樣樣為朕想得周到。”
張易之俯身與她鬢發(fā)相接,貓狗樣親密地廝混。
“臣盼望這一天長久了。可圣人前腳答應,后腳就睡不安穩(wěn)了,怕李家上臺對武家趕盡殺絕……”
女皇狠狠地呸了聲。
“李家那些人,你還不知道么?前年你好心好意,想把侄女給阿旦做兒媳,他是怎么應你的?”
“他唾了臣滿臉口水。”
張易之毫無怨言,見女皇鼓著腮幫子生氣,還反過來開解。
“畢竟坐過李家的龍椅……”
“獨他坐過嗎?我們家誰沒坐過?阿顯也坐過!”
這樣比較太粗率了,張易之搖頭。
“廬陵王是也坐過,可他是個實心面團子,不似皇嗣的性情格外尖銳嘛。不然,為何圣人只貶廬陵王出京,卻把皇嗣拘押在長安呢?”
陳年舊事,張易之不曾參與,女皇也不曾提起,可是事過境遷,他卻總能一語道破她當初處事的手段,女皇滿意地笑了笑。
張易之繼續(xù)軟聲安慰。
“皇嗣就算俯身改了姓武,心裏也斷斷沒有服氣,別說臣的侄女既非名門之后,又非官宦之家,確是不匹配,便是去歲梁王的獨女滿十歲,想定給臨淄王,他也不肯哪。”
李家的李隆基,武家的武崇訓,一個非嫡,一個非長,卻都自命不凡,難纏得很,女皇想起來就頭疼,揮手了斷話題。
“罷了罷了,他不肯,就繼續(xù)關著罷。幸而朕生的多,還有阿顯聽話懂事,你去與他分說清楚,只要韋氏不插手,朕瞧幾個丫頭都不錯。”
話說到這裏,她陡然想起來。
“哎呀,朕忘了,重潤在哪?”
張易之微妙地笑了,湊在耳畔徐徐提醒。
“稟圣人,從廬陵王被貶,太孫已關在上陽宮十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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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縣主……”
一個蓄長須的年輕文士喊住她們。
“慢些!”
“敢問,哪位是永泰縣主?”
來人手提一只精美的宮燈,大步流星趕到娘子們跟前。
黃昏時分燈影瞳瞳,他捋了捋美髯才要開口,就被瑟瑟的艷色大大驚倒,一口氣猛地咽下去,不得不收低音量,紅著臉指向身后兩個端木盤的黃門。
“下官是控鶴府新選任的主簿宋之問,因圣人另有賞賜給廬陵王,并交代幾句話,所以耽誤了些時候。”
李仙蕙看了看瑟瑟,安撫似的在袖下握她的手。
太初宮干坤顛倒,如今在御前跑腿的,不再是閹人宮女,而是飽讀詩書的前朝供奉。
不論精于草隸的崇文館學士,還是工專文詞的弘文館待制,青竹傲雪凌霜般好皮相,爭相出入侍從,雙手不去提筆研墨,倒沾染起瑣事來。
不知她們在房州是如何教養(yǎng)的,倘若內宅規(guī)矩森嚴,沒和外男打過交道,恐怕光是如此這般被人看兩眼,就要臊紅了臉。
李仙蕙卻不同,圣人早過了生兒育女的歲數,不怕宗室血脈被人污染,太平公主、千金公主在外招搖,出入宮廷也是百無禁忌,市井中什么樣污穢骯臟的男女勾當都帶進來,李仙蕙看多看慣,尋常被士子盯兩眼,只當蚊子哼哼。
李仙蕙把李真真和瑟瑟擋在身后,客氣地一比手。
“父王就在光政門外,勞主簿陪我們走一程。”
宋之問諾諾連聲,垂首相隨,一路沒再出聲,反是瑟瑟好奇不已,不時側頭註意他行止,一俟人抬頭就笑起來。
待走到宮門前,李顯還在發(fā)怔,李仙蕙已屈膝行禮。
“女兒見過爺娘。”
語聲未落,熱淚滾滾而下,沾滿了衣襟。
韋氏一把攬住她,聲音顫抖,“哎呀!我的兒,你都這樣大了!”
母女兩個哭成一團,李真真和瑟瑟也覺柔腸牽動,嗚嗚跟著啜泣。
兩個郎將連手下的監(jiān)門衛(wèi)全在探頭探腦,他們都是世家子,走了武家、楊家門路才得守衛(wèi)宮門之幸,卻是長日無聊,全靠猜測出入貴人的私隱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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