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跟著錢孤葉走了進(jìn)去。

進(jìn)了房中，看到了那群被拐的可憐女子們，她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陌生和疏離的打量，她所過之地，眾人皆讓開了路，沒有人愿意靠近她。

她們皆是女子，但是有些東西就像命一樣，一眼就能分出區(qū)別。

綾羅綢緞，粗布麻衣；

膚如凝脂，皸手繭足；

她從前覺得自己跳樓慘死，命已很苦，此時親眼看見，有的人，雖然活著，卻比她更苦。

她希望以后那個登上皇位的人，能體恤百姓，讓其安居樂業(yè)，免受苦楚。而不是像她夢中那樣，四方戰(zhàn)亂，民不聊生，血流成河。

她看見妙邈沒有任何遲疑地把那藥丸餵給了躺在地上的女子，為她把脈、檢查傷口。

“你變了。”

“我沒有。”錢孤葉否認(rèn)，“我不是因?yàn)橥椴啪人钪瑢ξ襾碚f，有更重要的意義。”

蘭言詩沈默片刻又說：“自你在西州失蹤后，顧公子一直在找你。”

錢孤葉方才就看見他了，兩人對視的一瞬間，她看見顧長生眸中閃過了喜不自勝的光。

她聲如蚊蚋：“他找我作甚，我和他非親非故……”

“收拾一下，我們準(zhǔn)備回家了。”

家。錢孤葉想到了一人。

“哥哥可好？”錢孤葉問她，她聽沈宓說，他也到了西州，“他知道我還活著？”

“知道了，顧公子告訴了哥哥了。”

蘭言詩見她沈默，問：“你想問哥哥為何不來找你？”

“我以為他知道了，會來。”

“假如他只是我們的哥哥，他會來，可如今，他身上有更重的責(zé)任了。”蘭言詩靠著門框，對她說：“他不可能罔顧黎明百姓的命，來找你。”

玉露朝連清心丹不愧是被封為一國之寶的丹藥，阿秀的氣息不再紊亂懸弱，命終于保住了。錢孤葉背對著她，又問：“你可把我生前那封信交給哥哥？”

“你那封讓哥哥今生不可娶妻的缺德信？自然沒有。我燒了。”

“那就好。”事發(fā)之時，她對蘭拷充滿了強(qiáng)烈的占有欲，心想著她可以為他去死，但他不可以再屬于旁人。后來跟著龔老一路歷練，經(jīng)歷過了許多事，心境也變得不同了。回想當(dāng)初自己寫的信，自私極了。

因愛生妒，因愛生恨，因愛占有。遠(yuǎn)離了她的心魔，一切都變得平靜了。

錢孤葉：“我若不是生在閨閣中，日日所見、所想皆是女兒之事，接觸之人寥寥無幾，情感所托，除了兄長就是姐姐，又怎會被困頓于這畸形的愛與恨中。”

“龔老，我倒是羨慕他的女兒，雖是啞女，且半生離散，但那真摯的情感，真讓人羨慕。

假如我生長在天地寬廣的地方，大概會生出不同的心境。不會被困于’和你一掙高低’與“渴望哥哥的愛”的困頓之間了。我前世，就在這二事中，苦苦掙扎。”

蘭言詩眉頭一緊，是她太過敏感嗎？龔老的女兒為何也是啞女。

“前世縱然我害過你許多次，我不會和你道歉的。”

“妙邈，你的道歉，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既然重新活了，就各有各的活法吧：“只要你不傷害父親，我無所謂你怎么對我，妙邈。”曾經(jīng)當(dāng)她是妹妹，所以對她的背叛格外在意。后來發(fā)現(xiàn)是自己一廂情愿，那何必在意？

錢孤葉瞪了她一眼。她這么說，豈不是顯得自己小肚雞腸，果然，蘭言詩還是那樣討人厭。

三更夜半，一對悠長的馬車隊伍在蒼涼的天地間行走著，護(hù)衛(wèi)舉著火把，遠(yuǎn)遠(yuǎn)看著好像一條游龍長燈。按照計劃，七日之后就能到達(dá)中州界內(nèi)。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

次日清晨，蘭言詩尚在睡夢中，被一聲凄厲的馬叫聲驚醒了。

她掀開車簾，看見了隊伍后方有浩浩蕩蕩的騎兵追來，道路的盡頭，揚(yáng)起沙塵有百尺高。

原來是沽蕩村那個帶頭的，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第一時間跑路去給蒼硰報信了。蒼硰得知了忽圖必洗劫了他的糧倉和女人，帶著三百精兵追了過來。

程釋命人將馬車集合在一塊，又把他母親和沈宓護(hù)在最中央的位置，彼時蘭言詩正在幫那些孕婦轉(zhuǎn)移，他對她招了招手，說：“你也過來。”

她腳步一頓，最后還是服從了他的安排。既然幫不上忙，就別添亂。

二十個護(hù)衛(wèi)將她們和十輛馬車圍住。

而忽圖必看見為首的那個男人，頓時氣涌如山，怒目切齒，騎著馬就朝那人沖過去。

雖一人對戰(zhàn)三百人，沒有絲毫畏懼可言。

程釋早預(yù)料到，一枚赤色煙花在靛藍(lán)的天空中綻開，半盞茶之后，程家的暗衛(wèi)就會趕到增援。

他認(rèn)為當(dāng)前最好的決策，就是將蒼硰斬于馬下，擒賊先擒王。要?dú)⑸n硰，就得遠(yuǎn)離馬車，他必須立刻決斷。

這時，阿榴拿出了掛在脖間的銀哨子，“嗶——”的哨聲響起，山石間有黑影攢動……他知道夙隱出手了，既然如此，他就安心殺敵去了。

“駕！”他策馬朝敵奔去。

兩方敵對的勢力很快沖散成了一片，大部分都朝著馬車沖來，忽圖必的士兵和程家的護(hù)衛(wèi)擋在車隊前，兵戎相見間，荒野的清晨涼風(fēng)習(xí)習(xí)，血腥味順著風(fēng)送來，車馬上的女子們緊緊抱著對方，互相安慰著。

阿榴和夙隱并未參戰(zhàn)，他們只護(hù)著蘭言詩的馬車，把靠近她的馬車的敵人殺掉。

她的馬車上有花仄仄和沈宓，妙邈跟護(hù)著那個剛救回來的孕婦，顧長生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