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劍豐立刻小心翼翼的熄了火,這是一個昏暗卻不潮濕的房間,顯然是被人特意保護起來的,他們從未有機會感受過如此安靜且壓抑的環境,就猶如孤身一人身在浩蕩的空洞一般。
雖說是走了一層又一層的臺階到達這最底層,卻一直都沒有給人窒息或是其他任何讓人身體上有所不適的感覺,就算窗戶被油紙糊了大半,空氣也能出奇的新鮮,大概是地底挖了幾個小洞直通到陸面上了,隱約間還能透著束朦朧的暗光。
唐劍豐輕輕打開內室的門,黑暗中,順著門縫的微光,一張木床映入眼簾,原來那外室本就不明亮的光線又透了些進來。
唐劍豐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沙啞,“犬子見不得光。”
他們仔細看去,瞪著眼睛好一會,才發現床上有一男子正安安靜靜的躺著,像副骨架子,一床被子壓的幾乎沒有絲毫起伏,若不是唐劍豐提醒,他們壓根就想不到床上竟躺著位成年男子。
司幽一愣,“怕光?”她走近兩步,男子容貌還算是俊美,只是十分瘦弱,骨頭從皮膚中印出來,大好青年竟像個半截入土的遺棄老人,早已看不出是個富家公子的模樣了,只聽得兩聲嘶啞,而后傳出聲音,“爹,有人來看我了嗎?”
唐劍豐說不出任何話,他退到一旁,背過身去,面對著一面黑色的墻,似乎是想檢查這墻是否牢固,然而掩飾的模樣卻亂了神,做不出任何動作。
唐輕云強忍著淚水,“渙兒,姐姐找人來救你,你馬上就好了。”每次,她帶來的都是唐渙耳中的希望,卻總是給他以最傷人的失望告終。
“不用了,姐姐,治了那么多次,我早不在乎了。”他想露出最真心的笑,堅硬的嘴角卻怎么也揚不起來。
“剩下的日子,就這樣吧。”
唐輕云又激動又緊張,語氣都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哆嗦,“這次不一樣了!她一定能救好你!”
她轉身,緊緊拉住司幽的雙手,睜大了眼睛看她,眼里通紅一片,竟是滿滿的懇求,嘴角顫抖的說不了話,半弓著身子,全身僵住了一般,又好像下一秒就會猛然跪下,司幽還從來沒被人這樣看過,一時頓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畢竟是學毒的。”
唐輕云神情依舊,目光更是堅定,“渙兒中的是毒,你定能解。”
司幽淡然的眼里倒沒有多少憐憫,只要不傷害到上卿一族人的利益下,她一向不是很在意世人的作為,因此傳聞中的毒后也有了七分毒計三分狠心的意思。
江湖皆道毒后司幽不愛管閑事,不愛惹是非,不參與江湖紛爭,不在意世間冷暖,“或者捎書信一封去上卿,憑二師兄醫術,定能…”
話音未落,唐劍豐轉身退后一步彎了腰,像是一副要跪的樣子,他一世家家主,無論是年紀還是閱歷,司幽都是算晚輩的,他行如此大禮,不合規矩,倒是令人惶恐。
司幽連忙也跟著彎腰,托住唐劍豐的手臂,他的輩分都是比自己大了好幾個數,仔細算算,還是與她的師父同輩,當真是受不起,“唐家主,你這是…”
唐劍豐自然是同唐輕云差不多是覺得唐渙中毒定是世家所為,大概也信不過上卿一族,而司幽這人在江湖中向來隨心所欲,無拘無束,說白了就是懶,而且還不受任何人要挾,她與唐渙無冤無仇,不曾見過面,甚至可能連聽都沒聽過,上卿家主定也不會下令讓她無緣無故暗地里做下毒這一套。
“還請司幽姑娘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子。”
“唐家主還是先起來的好。”見他彎身不動,司幽有些為難,轉眼見唐輕云也早已跪在一旁,有氣無力的低下了頭,放在膝上的雙手被落下的淚水打濕了手背。
司幽仔細想想,自己先前是想過要拼力一試來著,只是本以為中毒癱瘓不是什么大毛病,誰會想到這架勢,怕是有些棘手,又想了一想,覺得拼力試著叫來鐵打不動的二師兄也挺好,況且她的二師兄還沒遇到什么治不好的毛病。
司幽起身,費了些力氣一把托起唐劍豐手臂,讓他直起腰桿,他一個家主做這幅姿態,在司幽看來,好似威脅一般,這套她吃不下,更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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