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反轉(zhuǎn)

等他們小心翼翼地改完日記本上的內(nèi)容，窗外天已微明，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走進(jìn)了教室。

江欲燃有些不放心地杵了司予一下，小聲問:“司予，你確定沒問題嗎？”

司予偏過頭，同樣小聲答道:“不確定呀。”

江欲燃:“……”

“反正現(xiàn)在就算有問題也來不及啦，”司予笑道，“沒關(guān)系的，到時候隨機(jī)應(yīng)變就好。”

他們這些見證者這次有了點兒經(jīng)驗，挑了幾個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大家的座位都靠在一起，要是有什么情況，也方便即時討論。

秦奪和司予于是理所當(dāng)然地成了同桌。

他們兩人分享著同一張桌面，司予輕輕用手肘杵了一下秦奪，小聲問:“你們高中的時候上學(xué)，也是這樣的嗎？”

秦奪側(cè)過眼去看著他，見這人眼裏居然真的裝滿了新奇，不由“嘖”了一聲。

戲精上身了啊這是。

他自己也說不清懷著怎樣的心情，居然沒有破壞氛圍，而是耐著性子陪著他演了下去:“嗯，就是這樣。兩個兩個地坐在一起，等著老師上課，下課，做作業(yè)，記筆記，考試……無聊得很。”

“怎么會無聊？”司予笑吟吟的，像是真的覺得很有趣的模樣，“那你那個時候的同桌是誰？還記得嗎？”

秦奪想了想，沒什么情緒地說:“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小姑娘，畢業(yè)后就沒聯(lián)系了。”

其實他話沒說全。

那個小姑娘并不是不愛說話，只是在他面前不太愛說話。有一次他在樓道撞上過她和另外一個女同學(xué)在一起，笑聲大得能把房頂掀了，然而一回頭看見他，又原地變成了啞巴。

司予托著腮，一雙深黑色的眼裏滿是打趣:“像你這樣的男同學(xué)，上學(xué)的時候應(yīng)該很受歡迎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奪頓了頓，才說：“大概比不上你。”

他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以司予的外貌和性格，完全可以想見讀書的時候會被多少人明裏暗裏地喜歡。

他們聊到這兒，突然察覺到教室裏的氛圍一瞬間變得有些不大對，司予抬起頭，目光落到了那個從教室門口走進(jìn)來的……女孩身上。

司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勉強能確定，進(jìn)來的這個人，是段思佳。

也無怪司予第一眼沒能認(rèn)出來，主要是因為眼下這個“人”和段思佳的區(qū)別，實在是有些大。

只見她一身的“零件”都像是被拆分后重組了一樣，身上許多肢干相連接的地方都有明顯的針線的痕跡，脖子和頭顱、手腕和手臂、甚至每一個五官和臉龐之間……都能看到露出的暗紅色針腳。

那線上甚至還帶著濡濕的質(zhì)感，像是被她的血給泡紅的。

而將她一點點縫起來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怎么做過針線活兒，就見段思佳的兩只眼睛被縫得一只高、一只低，右眼甚至還上下縫反了，下睫毛明顯要比上睫毛長出一大截，看上去說不出的違和詭異。

除了眼睛之外，還有被縫歪的鼻子、位置明顯往前移過的耳朵和長短參差不齊的手指……

而林渺緊緊跟在她的身后，她的懷裏，還抱著一只沒有縫完的手。

眾人看著這一前一后走進(jìn)來的兩個人，幾乎可以想象出林渺是怎么一針一線把段思佳給縫起來的，不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司予沈吟片刻，偏過頭對秦奪低聲道：“我好像知道那天晚上宋桑把段思佳從土裏刨出來后，都干了什么了。”

秦奪“嗯”了一聲，朝著講臺看了一眼，說：“老師來了，下課再說。”

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老師走上講臺后，居然真的開始了正兒八經(jīng)地講起了課；而他們居然真的就像個普通學(xué)生那樣，和一群怪物一起，坐在教室裏上起了課。

對比之下，最格格不入的兩個人反倒成了林渺和段思佳這對同桌。她們倆一個低著頭，心不在焉地縫著手指；一個坐在座位上，似乎是被粗糙的針線磨得難受，幾乎每隔幾秒鐘，就要伸手在身上縫過針的地方亂抓亂撓一通。

一堂課上到一半，秦奪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他垂下眼，發(fā)現(xiàn)司予伸過來的那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下，竟然壓著一張紙條。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紙條，見上面寫著：

-林渺剛剛縫的時候，把段思佳的大拇指和無名指調(diào)換了一下位置，她就是故意的。

秦奪稍稍側(cè)過了一點兒頭，司予坐在他余光裏，直直盯著黑板，裝出了一副認(rèn)認(rèn)真真聽課的好學(xué)生模樣。兩人手肘挨著手肘，秦奪能夠聞到他身上那股淺淡的氣息。

很舒服，意外地并不冷冽，給人的感覺反倒有些像是冬日裏融融的陽光。

司予平日裏并不算話多，眼下非要在紙條上寫這些無聊的話，明顯只是想要體驗一番這種學(xué)生年代獨有的傳紙條的快樂。

秦奪的筆尖在紙張上頓了頓，近乎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沒上過學(xué)了。

紙條再次被遞回來的時候，上面只回了一個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嗯”字。

司予啞然失笑，心說他怎么不直接回個“閱”，還顯得更矜貴些。

他杵著下巴想了想，又寫了一句：

-你猜，日記本上寫著的事，會發(fā)生在什么時候？

秦奪居然也不嫌他幼稚，很快又回了紙條過來：

-下午大課間。

司予和他的猜想一樣。

他們按部就班地熬完了上午的課，期間宋小棠一直縮在角落的座位上，沒有起身；林渺也在忙著將段思佳勉強縫出個人樣，倆人都沒空去找她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