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實……
這話不好明說，但安城如也忍不住想，對二皇子來說，說不定與那陳國聯(lián)姻倒反而是一次機會呢？
遠(yuǎn)離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憑他的能力才智，誰說不是大有可為。
二殿下若真是個聰明人，合該想方設(shè)法地促成這次出質(zhì)才是。
唉，不過，這些事情，可輪不到他們插嘴。
安城如腦中轉(zhuǎn)過這許多念頭，面上卻是一點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仍恭恭敬敬地向楚矜言傳遞了一番皇上的“關(guān)切”之情，囑咐他明日一定要按時出現(xiàn)。
楚矜言應(yīng)了，面上卻淺淺露出幾分難色，剛好，不多時他每日必喝的湯藥也送了過來，裴幾道小心翼翼地捧著，放在一邊。
——這位二皇子其他倒好好，就是身子骨實在弱了些。
安城如便很有眼色地告辭了，又再三表示他這裏人太少，不合規(guī)制，來日便著內(nèi)侍處送幾個人過來，都是調(diào)／教好的，讓他安心用。
這一次，楚矜言沒有拒絕，還笑著道了謝。
安城如前腳一出門，裴幾道就不忿道：“您這些日子都告了病假，陛下如何就不肯放過您，那大朝要從天不亮開始，抻上一整天，最是熬人，怎么就……”
楚矜言微微抬手，叫他不要再說了。
裴幾道忠心是忠心的，就是年紀(jì)輕，人天真，嘴也太碎。
“明日是大朝會，”楚矜言露出無奈的神色，“為防南陳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陛下定是要我去的。”
裴幾道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公子……我聽他們說到和親的事……”
看見楚矜言的神色，他便明白了。
“這、這怎么可以……陛下他該知道您的身體，可怎么受得住那么遠(yuǎn)的舟車勞頓！”
楚矜言逗他：“南方天氣溫和，說不定還更好養(yǎng)病呢。”
裴幾道瞪大眼睛。
“可是、可是那個公主！那個汝陽公主，她——！”
“她怎么了？三夫四侍？”楚矜言微笑，“大周的男子亦未少三妻四妾，這又有什么的？”
裴幾道：“！！！”
怎么辦，他家公子莫不是受打擊太大，這可是往火坑裏跳！
彈幕樂不可支，跟著楚矜言一起說怪話，雖然他們沒辦法現(xiàn)場調(diào)戲裴幾道，但云過一把癮也很有趣。
蓮蕪偏殿中一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楚矜言看看四周，卻嘆了口氣。
他想的總要更多些。
如今他已經(jīng)成年，可之所以能夠入朝，靠的是各方角力之下，“逼迫”景元帝得到的結(jié)果，那個人最是剛愎，待回過味來，是斷不會任自己逍遙的。
和親一事，如今已有了解決之道，可更讓楚矜言憂慮的是——這蓮蕪殿，約摸是無法再住下去了。
他的母親是棄妃，可再無論如何，也沒有已經(jīng)成年的皇子，還與母妃同住一宮的道理。
行冠禮，建衙開府，對任何皇子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們終于可以脫離嚴(yán)苛宮規(guī)的約束，擁有屬于自己的府邸——并且通常，開府也與大婚一并進行。
嬌妻美妾，自由自在，這日子誰不想過？
可楚矜言不一樣，他不想大婚——這還是最微不足道的煩難，最要緊的是，他絕不放心留母親一個人在宮裏。
楚知行只針對自己，倒不必?fù)?dān)心他做什么手腳，可楚知行遠(yuǎn)不是唯一的敵人，鄭玉淑當(dāng)年盛寵冠絕京華，在這皇宮裏，想她死的人比蓮池中的魚兒更多。
這些年來，有自己在側(cè)，母親尚且過得艱難，甚至已失神智，若是連自己也走了……
楚矜言拿起旁邊的藥碗，一飲而盡。
與其思索各種治標(biāo)不治本的小道，不如想想辦法，把母親帶出宮才是。
第二日很快來臨，大朝會從卯時便要入場，楚矜言換了甚少動用的禮服，早早混進了隊伍裏。
天氣很冷，從溫暖的被窩爬出來就是莫大的考驗，朝臣們各個睡眼惺忪，有幾位年輕的臣子忍不住打起了哈欠，馬上被德高望重的上官狠狠瞪一眼。
繁雜的禮節(jié)過后，又是冗長的歌功頌德，這其實一直都沒有楚矜言什么事，不過，隊伍的最前面，外強中干的楚知行，和心懷鬼胎的江逾白扮演的南陳使者一同演戲，倒也不枉他專門走這么一趟。
江逾白果然提起了聯(lián)姻的事——自然不會一開始就拋出他們的打算，如今作為使者團首領(lǐng)所提出的，仍是最開始傳聞之中，屈辱的和親。
楚矜言迎向景元帝看向自己的目光，裝作楞了一下，隨即流露出一絲“恐慌”。
不止是他，許多大臣都註意到了景元帝的動向，一時之間，或明或暗的，許多視線聚集到了楚矜言的身上。
他掠過那些層層迭迭的官袍，看到最前方，蠢蠢欲動的楚知行，面露擔(dān)憂的楚知意，還有心思各異的朝臣，以及江逾白探究的打量。
楚矜言低下頭，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但所有人都看到，身形單薄的年輕人握緊了拳，繃直的身體微微顫抖，本就略帶病容的臉色一時更加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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