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般直直註視著我，而嘴卻仍舊喋喋不休地說道：“丞相把自己對她的愛全部傾註在了你身上，你知道嗎？曾經(jīng)，我是多么恨她……我恨她搶走了我的丈夫，奪走了我的幸福……我曾試過一切辦法挽回丞相隨著她一起逝去的心，可是……丞相他，寧愿緬懷一個死去的人，也吝嗇施舍一絲絲感情給我們這些活著的妻妾……本來我以為，丞相此生都要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地過下去了，可是上天偏偏又讓你出現(xiàn)。本來我瘋狂的恨你，因為你的母親不僅毀了我，更毀了丞相，可是，”她的語氣倏地由怨恨變?yōu)槠砬螅爱斘铱吹截┫嘁姷侥銜r嘴角終于又浮起了久違的笑意，我知道，他又獲得了重生……所以，我甘愿向命運低頭，甘愿放棄對你的仇恨，只希望……你真的能給丞相帶來快樂和希望，能讓他重新恢覆知覺和生氣……但是現(xiàn)在他的心雖然再度溫熱起來，卻被你傷得傷痕累累……他好不容易才從你母親早逝的陰影中走出來，請你，不要再一次扼殺他的生命，好嗎？”
我心裏有陣陣的顫抖，然而面上卻仍舊冰冷的問道：“他若真的如此癡情，又怎會有如此多的姬妾和兒女呢？”
卞氏閉了閉眼睛，嘆道：“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這曹府裏的姬妾……眉眼都是極其相似的——因為她們?nèi)秦┫喟凑漳隳赣H的模樣挑選的。這些姬妾不過是她的替代品而已……可論起和她相像，這些姬妾沒一個及得上你萬一的——你和她，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見過我母親？”
她苦澀一笑，說道：“我……見過她的畫像……丞相將她的畫像掛在了一間密室，每天都要單獨在那裏呆一會兒……你知道嗎？那座銅雀臺，其實是為你母親建的——就因為有人曾告訴過丞相，她的靈魂偶爾會回到人間，停駐在高臺之上……”
我盯著她，淡淡地問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隨我來。”
過了一會兒，她引著我到了一個僻靜的房間，指著裏面道：“你母親的畫像就掛在那裏……我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從那以后，丞相便不準我進到這間屋子——其他的人自然就更不行了。”
我冷冷看著她，道：“我又沒親眼看見，怎知你說的真假？”
她急忙說道：“不信你可以進去看看……我想，你應該是例外的……你若進去，丞相是不會見怪的。”
“沒這個必要……”我打斷她：“說不定這又是曹操設下的一個局呢！”
“湘兒，你對丞相的成見太深了！”卞氏忽然拔高了聲音，說道：“丞相是在你身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可我敢保證，他從來沒想過算計你……”
“那他派華歆用讖語騙我的事，你如何解釋？”
她一楞，隨即認真地看著我說道：“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恨恨說道，“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夫人還在這說什么不可能？”
“湘兒……”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堅定地說道：“你真的誤會丞相了……丞相是在華容道見過你后，才確定你是他的女兒的……可那時華歆還在東吳任職，丞相怎么可能派他去設計你呢？”
我頓時楞住，“你說……華歆原來是東吳的人？”
“是。”她真誠地看著我，眼中找不到一絲欺騙的痕跡。
難道……
我閉上了眼睛，腦中浮現(xiàn)出了那雙澄澈如水的碧藍眼眸。心，已然痛到無法呼吸……
“湘兒，我的話，你好好想想吧。”卞氏見我面色蒼白，不敢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父親
我站在原地，仔細的回想著和曹操相處的每一個細節(jié)：九歲時那次沒有碰面的偶遇，華容道初見我時的驚詫，子龍來追我時他臉上的惶恐，每一次我冷嘲熱諷后他的隱忍和傷痛……點點滴滴，無不匯聚著父女之間天生的心靈感應和他對我深沈而包容的父愛……不覺間，眼前已是朦朧一片。
我輕輕推開面前的房門，屏息走進了那間神秘而安靜的房間。
轉(zhuǎn)過了一面墻，對面壁上赫然掛著母親的畫像。那畫像，正是在荊州時程昱曾經(jīng)給我看過的那幅……畫像的邊角已有些褶皺，顯然已經(jīng)保存了很多年了。我不由得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撫摸著那幅畫，喃喃自語道：“母親，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忽然外面大門“咯吱”一聲，接著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我一驚，閃身躲到了一扇門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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