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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苦雨凄凄傷滿身（1 / 3）

銀笙駭然奔回,才想扶向他雙肩，鬼虛影卻用盡全力朝旁邊側(cè)翻,重重撞在巖石上,只為避開她的碰觸。

“別，碰,我！”他幾乎是咬著牙齒,嗓子全然嘶啞。

銀笙不知他為何忽然會變成這樣，只要她一接近他的身子,他便會像發(fā)瘋一般向邊上躲避。她呆呆地看著他，他緊緊伏在斑駁的樹干上，雙手摳進泥土，指甲幾乎都要為之斷裂。

看到他這個樣子，銀笙忽然想到了自己幼時曾看到過師傅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平日裏一向冷靜沈默的師傅,也曾像發(fā)瘋一樣撲倒在水中,全身發(fā)抖抽搐,好似經(jīng)受著難以想象的折磨。

此時的鬼虛影也如同當年的師傅一樣,想要從地上爬起,卻終因手足無力而重重摔倒。銀笙臉色蒼白，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用力抱住了還在不斷發(fā)抖的鬼虛影。豈料才一接觸到他，便覺剛才還冒著冷汗的哥哥已然成了一團火焰。熾熱透過他濕透的衣衫蔓延而出，即便是汗水都帶著不同尋常的熱度。

他像是想要呼喊出聲，但卻又生生壓抑住，以至于呼吸越加困難。銀笙在慌亂中摸到他的脈搏，更是雜亂無序，快得超出想象。正在此時，鬼虛影忽然奮力掙開銀笙，像瘋了一樣朝前滾爬，一直爬到了山巖底下。

那裏有山間泉流積聚匯成的一潭池水。

他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潭中。

銀笙驚呼一聲，不假思索地隨之而入。幽冷的池水包裹住了她的身子，像是有一股力量在不斷往下拽扯。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抱住了瀕臨崩潰的鬼虛影。

大雨傾瀉而下，他牙關(guān)緊咬，臉色蒼白異常。

這池水寒意襲人，銀笙只想抱著他上岸，鬼虛影卻顫抖著推開她，費勁地道：“讓我……在這裏……”

“怎么回事？”銀笙再度奮力游到他身前，看著他那雙絕望的眼睛，心比池水更冷上幾分。

“不這樣……我會更難受，阿笙，真的……別靠近我……”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乎是翕動著嘴唇，語音已經(jīng)低不可聞。

他說著說著，眼睛慢慢閉上，像是已無法再支撐下去。銀笙眼看他的身子要往下沈，顧不得別的，忙又抱著他的腰間，使出全力將他拖到潭邊。

兩人的衣衫都濕透，夜間山風(fēng)微冷，銀笙打著哆嗦背起已昏迷的鬼虛影，腳下虛浮不穩(wěn)，全靠一手撐著山石才未曾摔倒。她咬牙背著他往前走了一程，直到尋到一處山洞，才慢慢地將他放了下來。

此處林深幽僻，銀笙見鬼虛影衣衫盡濕，為避免他因此而受了風(fēng)寒，便想要替他脫下。手指觸及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裏也不免尷尬與猶豫，但想到幼時也曾躲在哥哥懷裏睡覺，便不由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將他的外衫脫下。

裏面是白色的中衣，銀笙遲疑一下，便將之也除去。低頭間，卻不經(jīng)意望到了鬼虛影的頸間有一點白光隱現(xiàn)。

從形狀看來，可以隱約辨出是一粒珍珠。那珠子看上去很是普通，中間鉆了孔，以一條紅線穿起，墜在了他的頸間。

銀笙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觸碰，但手指才一接近他的身體，又急忙收回。盡管知道他就是默塵哥哥，可或許是因為分別太久，如今面對著他，卻少了幾分幼時的依賴，多了些許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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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虛影醒來的時候，大雨還未停息，銀笙沒有離開。她就坐在他身邊，垂著頭，抱著雙膝，像是已經(jīng)在此靜候了許久。

他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體內(nèi)的那種焚燒感不再像之前那樣劇烈，但隨之而來的寒冷又鉆入骨髓深處，就仿佛千絲萬縷的冰魄沿著經(jīng)絡(luò)蔓延全身。

雨點滴滴答答落在洞口，濺起濕濕氣息。鬼虛影怔怔地看著她，一種深深的酸楚之感自心間泛起，滲透至全身。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當年與妹妹失散后，獨自一人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裏尋找，最后才發(fā)現(xiàn)再也找不到阿笙的小小身影時，他懂得了什么叫做絕望。

當年一心為著找回妹妹才堅持著活下去，冒著風(fēng)雪在鄉(xiāng)野間流浪，餓得沒有辦法只能吞下帶著腥味的泥土?xí)r，他懂得了什么叫做隱忍。

當年被無端擄走送進不見人煙的深山，為了生存而只得無日無夜地練習(xí)廝殺，只需稍稍一個分神便會死在刀陣中的時候，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活命。

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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