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于對面林間的楚嫣紅望著那串銅鈴,身形僵硬,手指緊緊摳住身邊樹干,指甲直陷入樹身。銀笙屏息凝神,此時卻忽聽那竹樓上傳來低微的抽泣,若有若無,似是游絲飛絮,在這寂靜夜裏聽來更是凄寒。
“妖女!”楚嫣紅忽地低聲咒罵一句,隨即身形一掠,直撲向竹樓。銀笙急追而出,但見她已經翻身越過欄桿,探臂便扯下檐下銅鈴,將其死死抓在掌心。
紅色流蘇在她指間垂落,楚嫣紅憤然發力,那流蘇竟寸斷成屑,被風一吹,轉眼間便飄散無蹤。
而此時竹樓內的人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突然撲到了被木板死死釘住的窗前,隔著木板顫聲道:“大哥,大哥,放我出去……”
楚嫣紅望著那滿是鐵釘的門窗,唇邊浮現一絲冷笑。“怎么了,你那個大哥不是很疼愛你嗎?為什么將你關在小樓裏?”
何夢蕓聽到這聲音,不禁后退一步,驚慌道:“你是誰?為什么不是大哥?”
“你又把我忘了嗎?”楚嫣紅湊近到窗口,似乎想從縫隙裏望一眼裏面的情形,但因屋內無光,始終望不到任何景象。她伸手抓住門上的鎖鏈,晃了一晃,低聲笑道:“我還以為你在這裏衣食無憂,卻原來只是個被囚禁的瘋子,過去做下的錯事,如今終于得到報應了!”
說罷,她奮力一揮,那鎖鏈竟被她生生扯斷。銀笙躍上竹樓,楚嫣紅一掌推開房門,順勢將銀笙也拉了進去,反手將房門關上,手中鎖鏈一甩,死死繞上了門閂。
屋內氣息難聞,銀笙不覺皺眉。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緊貼著房門不敢動彈。楚嫣紅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火折子,輕輕一晃,火星迸飛,耀出了微弱的光亮。
空蕩蕩的房間內,何夢蕓身穿大紅衣衫,瑟縮在窗邊角落。蒼白的臉,大而失神的眼眸,披散的長發間卻還簪著紅花。
“上次被你逃脫了,今天我特意帶著銀笙來找你。”楚嫣紅說著,一手拉著銀笙,一手握著那斷了流蘇的銅鈴,向著何夢蕓迫近。
何夢蕓的目光卻只在她手中的銅鈴上,震驚道:“你為什么要把鈴鐺取下?我丈夫回來會不高興!”
“丈夫?”楚嫣紅揚起細眉,“你說莫楓嗎?你不過是一廂情愿,他也不過是一時被你迷了心竅,你有什么資格說他是你的丈夫?”
“這是他留給我的!”何夢蕓像只猛獸般撲過來,想要搶奪那個銅鈴。楚嫣紅抬手一揚,黑色袍袖重重打在她的臉頰上。
“沒有你,他就永遠是我一個人的!”楚嫣紅咬牙說著,將銅鈴擲到地板上,發出了沈悶的聲響。
“不要摔壞它!”何夢蕓跪在地上,抖索索地捧著銅鈴,緊緊貼在心口,淚光簌簌。銀笙見了她這個樣子,不禁抬頭望向師傅。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師傅的臉容在光影間隱隱現現,看上去冷厲無情。
而何夢蕓的臉上依舊抹著濃厚的脂粉,此時她眼淚流下,妝容化開,粉白黛青融匯在一起,更顯詭異荒誕。不知為何,銀笙見到她這個模樣,心中暗自生寒,竟不敢再看。
楚嫣紅卻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何夢蕓的衣襟,將她拖了起來,湊近她臉頰,竊竊道:“你有了哥哥的寵愛,為什么還要私自出谷?為什么還要勾引我的阿楓?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算阿楓沒有死,也早就被你嚇跑了吧?”
“阿楓沒有死!他要帶我走!”何夢蕓掙扎道,“我懷了他的孩子,我要跟他成親!”
“孩子?”楚嫣紅低聲笑起來,“你的孩子死了,生下來就是個死嬰,阿楓這才離開了你,不是嗎?”她頓了頓,又瞥了她一眼,悄悄道,“其實,你當初懷著的,根本不是阿楓的骨肉?!?
何夢蕓原本無神的雙眼陡然變得倉惶失措?!澳愫f!”她叫了起來。
楚嫣紅眼神更犀利,唇角上揚,全然不顧何夢蕓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那個孩子,是何夢齊的,是你親哥哥跟你造的孽,所以才會是個死嬰,對不對?!”她提高了聲音,迫使何夢蕓看著自己,眼中露出攫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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