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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1 / 3）

入了夏, 傅嬌身懷有孕已經(jīng)三個月，她身子越來越沈重，走路的時候需要用手扶著后腰才能方便挪動, 她越來越疲軟，不愿出門行走，整日裏賴在房內(nèi), 傍晚也不出去納涼。池子裏蓮葉田田，荷花冒出粉粉的花苞，格外好看。

傅嬈每日裏會去采花, 放到廣口瓶裏, 成了萬象宮裏的一抹鮮妍的顏色。

傅嬌看著那些嬌美的荷花, 眨了眨眼, 她本來也是如花一樣的年紀(jì)，卻好似突然枯萎了一般。

她對這個孩子仍是沒有半點溫情，盡管他已經(jīng)在她腹中待了七個多月, 但她沒有絲毫血脈相連的感情。

李洵偶爾會撫著她高高鼓起的肚皮，告訴她說：“他不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你的親人。”

傅嬌當(dāng)然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她的家人, 她應(yīng)該期待他、愛他，但只要想到李洵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思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把他帶來的, 她便不想愛他。

屋子裏放著冰鑒, 寒氣森森冒出來，驅(qū)除暑氣的同時卻也有些寒冷, 傅嬌裹了裹蓋在身上的薄毯, 歪在一旁沈沈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光還早, 玉菱低垂著頭告訴她：“暢春園的人來了。”

傅嬌半晌沒有回答, 玉菱小心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要讓她進(jìn)來嗎？”

她問出這話時，傅嬌心底隱隱有不安浮了起來。

“讓她進(jìn)來吧。”傅嬌焦躁地說。

玉菱退出門外，領(lǐng)著那名宮人走了進(jìn)來。傅嬌認(rèn)得，暢春園服侍陳文茵都是她親自挑選的，之前一直在萬象宮服侍她，是再細(xì)心不過的人了。

“王妃。”她在傅嬌面前跪下，輕輕叩了個頭。

“何事？”傅嬌微微抬眼，眼眸裏都是恐慌。

宮人又深深叩首道：“皇后娘娘，昨夜歿了。”

傅嬌半晌沒有回答，宮人又繼續(xù)說：“昨天陳家夫人入宮探病，夫人和娘娘獨處時沒讓我們在身邊服侍。晚上的時候夫人陪著娘娘在水榭裏用膳，夫人飲了酒在榻上歪著了，娘娘她獨自一人，在水邊玩耍，一時不慎掉入了湖裏。”

傅嬌低著頭，無措地捏著衣襟。

宮人解釋說：“王妃把我們送去暢春園服侍娘娘，我們一直都盡心盡力，只不過昨天陳家夫人來了，不許我們在旁邊服侍，這才……”

她說得很仔細(xì)，唯恐傅嬌因為這件事情怪罪。

傅嬌眼中有波濤涌動，然而很快地，就被她壓了下去。一個心智只有五六歲孩子的人，很容易出事。但凡照顧得疏忽，便可能會發(fā)生意外。

陳家夫人和長春園的宮人，一邊是她的親人，一邊是她的仆人，誰也不想她出事。昨日陳家的人以為暢春園的宮人會照看她，暢春園的宮人以為陳家夫人會好好看著她。

結(jié)果雙方都疏忽了，所以才造成慘劇。

“姑娘。”玉菱淚眼朦朧，伏在她膝邊：“你若是想哭就哭一場吧。”

傅嬌搖了搖頭，只淡淡地說：“我知道了，稟報禮部，著手準(zhǔn)備娘娘的喪儀吧。”

她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外面走，忽然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宮人連忙起來扶她起身。

“姑娘，姑娘，您摔到哪裏了？”宮人簇?fù)碇龁枴?

摔下去的時候，傅嬌清楚地感受到腹部傳來一陣疼痛，借著宮人的手站起來，宮人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羊水破了。

“快、傳太醫(yī)。”玉菱大聲喊道。

傅嬌覺得好疼，這種疼痛和她從前經(jīng)歷過的所有疼痛都不一樣。小的時候跟李洵一起去打獵，摔斷了腿，兩個多月才能下床走動，她成天哭得眼睛發(fā)腫；被李洵強逼的時候，她疼得好像被撕裂……

這一回，她感覺自己好似被一臺石磨碾壓在腰上，差點將她碾碎成齏粉。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擱淺的魚，瀕死時無力地吐著氣。

她只盼著早點結(jié)束。

但是他不出來，他貪戀在母親身體裏的日子，遲遲不肯出來面對這個殘忍骯臟的世界。太醫(yī)、接生嬤嬤急得滿頭大汗。

李洵在紫宸殿聽聞傅嬌發(fā)動了，連忙披上衣服，連儀駕都來不及擺，就匆忙趕往萬象宮。

他在產(chǎn)房外，從中午等到晚上。

宮人手忙腳亂地端著熱水和帕子進(jìn)去，清亮的水進(jìn)去，再出來的時候卻是血淋淋的血水。

時間被拉得格外漫長，分明只有半天，他卻感覺過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