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實施了，白露得意地笑了笑，便回到南苑。
南苑佛堂之中，觀音像前，韋夫人左手捻著佛珠，右手敲打著木魚，誦著早已熟記心中的經文，她想要求菩薩保佑的人太多了，她想要贖的罪也太多了。
卻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韋夫人停了下來，細細一聽，那腳步歡快，想必那人的心中也十分得意吧。
她無奈地搖搖頭，正欲站起身來，身后響起了白露的聲音。
“夫人，我來扶您！”
韋夫人輕哼一聲，“不敢勞煩白露姑娘大駕，如今白露姑娘已是祁府當家人了，還愿意貴足踏賤地，真是老身的福氣啊！”說罷，她自行撐著桌子站立起來，身后的白露見狀，想要扶起她，剛一伸手，雙手卻被韋夫人打落。
見韋夫人如此，白露的眼里略過一絲失落，隨即她冷笑了一聲，“夫人，何故如此說，白露一直是夫人您最忠心的丫鬟！”
而那“丫鬟”二字，白露加重了語氣，她心里有恨，而所恨的居然是自己的最重要的人。
“你當真容不下那個丫頭！你當真要取她的性命！白露啊白露，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般狠毒了？”韋夫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我狠毒？我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夫人您教我的嗎？是您教我如何成為下等人，也是您教我如何逆來順從，更是您教會我丫鬟就是丫鬟，不要覬覦太多！”白露說著，卻不知覺紅了雙眼。
“這些年，我給你的，還不夠嗎？”韋夫人亦是紅著眼看著白露，她皺著眉頭，眼底是無奈，是愧疚，更是許多說不出來的滋味。
“夠，很夠，你給了我最好的！”白露冷笑了一聲，仰著頭，不讓淚水滑落，“那么我想請問夫人，為何一母所生的兩個女兒，妹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姐姐卻只能是個低賤的丫鬟？”
這段話，直擊韋夫人的內心，她張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白露冷眼看她，繼續說道：“夫人可知道天未亮時祁府的樣子嗎？那時天還很黑，風也很冷，丫鬟們要早早起床收拾一切，隨后要為府中的主子們準備溫水，伺候他們梳洗，準備早飯。當差時，稍有差池便要受罰，有時罰的是一個月的工錢，有時罰的是洗一個月的衣裳，若是碰上冬天，手上生了凍瘡，夜晚睡覺時便是奇癢無比。這些，夫人都知道嗎？”
韋夫人緊捏著佛珠，低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白露，是我不好……”然而，白露卻打斷了她，“你怎會知道呢？你知道在自己妹妹面前屈膝是什么滋味嗎？你知道喚自己妹妹為大小姐是什么滋味嗎？為何我們相差如此巨大？”
白露說著，聲音卻漸漸哽咽起來，見她如此傷心，韋夫人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像是被釘在椅子上似的，她不敢動彈，怔怔地盯著白露，不知該如何做，她張了張口，卻依舊是那句話，“孩子，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是我的錯！”
聽到韋夫人如此言語，白露一抹臉上的眼淚，苦笑地說道：“娘，我想問你，為何我們會差距如此之大？為什么你要拋棄我父親嫁入將軍府？難道權貴就真的如此吸引你嗎？”
“啊，”韋夫人像是被雷擊了一般，“不是的，不是那樣的，白露，你聽我說，你爹不學無術，整日游手好閑，我沒辦法，所以才帶著你離開她，后來遇到老將軍，他很好，對我很好，我……”
回憶起過去的種種，韋夫人早已是泣不成聲，她捏著衣角，捏著佛珠，語無倫次地說道，“可就算是嫁入了將軍府，我還是盡力對你好，你雖是丫鬟，可是下人們對你也算是恭敬。”
“那么，娘親，你是否忘記了，你只是個妾侍，在你之上還有個將軍夫人，縱使你再疼愛我，我能和大小姐相提并論嗎？”白露凄婉地笑了一聲，隨即沖著韋夫人大喊道，“我們終究還是不同啊！”
“那么，你怎么樣才能放過夕緣？”韋夫人突然問道，“看，除了大小姐，你心里居然還記掛著一個外人，夫人，我在你心中終究是毫無份量！”一聽韋夫人提起夕緣，一想起自夕緣來后發生的種種事情，白露就恨得直咬牙。
韋夫人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一臉無奈地盯著白露看，她心中有苦，卻不能說，縱使有愧于自己的女兒，依舊不能說，那將是能夠顛覆夕緣整個人生的秘密。
“那好，如果要那個丫頭活命，便讓我嫁入祁府！”白露俯身，在韋夫人的耳邊輕聲說道，“夫人，這也是你教我的，寧為妾侍，不入寒門！”
說罷，白露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韋夫人心下一緊，卻將串著佛珠的絲線拉扯開來，佛珠顆顆落地，像是落在她的心上一般，“滴答”，手指因被絲線胳膊而血流不止，血落在素色的裙擺上，暈成一朵刺眼的花。
菩薩啊，我該怎么辦？韋夫人無力地從椅子上滑落，癱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在心里無助地呼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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