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長安

定北侯府，昏暗的地下室中，關(guān)押著幾個婆子和婢女。她們都是付綺月身邊的貼身侍婢，對付綺月的來歷了如指掌。

自趙靖將以靈兒為首的一干人等拿下之后，便將他們分開審問。當(dāng)初付綺月身邊陪嫁之人，有十幾個確實是絲毫不知，只有靈兒、巧兒、珍兒以及兩個嬤嬤知情，除了她們幾人，其他丫鬟都只是在院子裏做灑掃的活，根本近不了付綺月的身，所以被審問之時，有些人還一臉茫然，以為付綺月就是真的公主，自然是審不出來半個字。趙靖得謝麟吩咐，將無辜的人都放了，重點拷問靈兒和嬤嬤。

珍兒和巧兒那日被陳桐重傷，還躺在床上下不來。靈兒是塊硬骨頭，不論趙靖怎么審都一口咬定，是付綺月暗中替代公主，并威脅她要保密。趙靖在軍中用的一貫都是審問男子的方法，他真怕自己幾個鞭子下去，這看著孱弱不已的婢女就會一命嗚呼，到時候壞了侯爺?shù)挠媱澞蔷驮懔恕?shù)日來，他一籌莫展，只能翹首以盼，等著侯爺帶著夫人趕緊回來處置了。

盼星星盼月亮，侯爺終于回來了。當(dāng)天夜裏，他便親自來了。

暗室門口，趙靖抱拳行禮：“侯爺，此人是夫人身邊侍女，是否叫夫人一同來審？”

“不必。”謝麟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護腕，“她睡了，別去擾她。對付這種人，本侯一個人足矣。”

陳雨回來的時候，拉著趙靖說小話，把侯爺和夫人在御門郡的膩歪日常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趙靖簡直不信。在他看來，侯爺是心思深沈之人，不會隨便對女子動心的。但此刻，謝麟隨口的一句話，就讓趙靖明白，侯爺是真的把這位夫人放在了心裏。

不管是真的公主還是假的公主，她都是謝麟貨真價實的妻子，那便是侯府的女主人。

謝麟走進地下室，沿著黑黝黝的暗道走到盡頭。

那間牢房很大，裏頭擺著一張床和一張小矮桌。雖昏暗不見天日，但還算干凈。

隔著門，謝麟看見了裏面那個一身白衣、披頭散發(fā)的女子。正是靈兒。

“你還不肯說嗎？”謝麟沈聲開口，“嬤嬤已經(jīng)認了，此事板上釘釘，你若是肯坦白，本侯自會饒你一命。”

“侯爺說的，奴婢都不明白。奴婢只是公主身邊一個小小的丫鬟，侯爺想奴婢背叛怡妃娘娘，給娘娘潑臟水，奴婢做不到。”

“哈哈，好一條忠心的狗啊。”謝麟譏諷道，“你為怡妃賣命，你能得到什么？”

他故意停頓了幾秒，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本侯想起來了。你有個老娘，年邁病重，需要藥錢吊著命。還有個和你年紀相仿的妹妹，小時候為了救你落水高燒，身子一直不大好。你賣身進了宮裏做婢女，就是為了換些銀子回去，救濟他們。對嗎？”

靈兒身子一震，撲上來，臉色可怖，雙手緊緊抓著圍欄：“你，你……”

“你放心，本侯最不屑于向老弱婦孺下手。”謝麟背著雙手，轉(zhuǎn)過身，走到她對面的一套桌椅上，悠閑地坐下，敲了個二郎腿。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笑了，又把腿放下了。

“女子出嫁，如同二次投胎。你知道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有多么痛苦吧？”他說，“我聽說，你家人給她找了一門好親事，要嫁給京中一個七品文官家的庶子做正房，是不是？”

“你，你想做什么？”

“哈，我想做什么？”他站起來，走近她，盯著她的眼睛，“若是我在她出嫁之日，也像你們一樣，把轎子裏的人偷偷換出來……你猜，你還能見到她嗎？”

“你！”靈兒原本沈寂的臉色立刻泛白，死死地盯著他，“世人皆說定北侯忠肝義膽、君子坦蕩，不成想也是這般小人做派！你這樣，和我們又有何異？”

“別把我跟你們相提并論。”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漸漸用了力氣，“本侯的耐心是有限的。要不了多久，本侯就會帶著夫人回長安，到時候新朝建立，陛下雷霆手段，你以為你的家人還能活命？別怪本侯沒有給過你機會。你若執(zhí)意不肯招人貴妃和怡妃的罪行，那你便回去，替你妹妹和母親收尸吧。”

說罷，他手一松，靈兒便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滑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謝麟嫌棄地拍拍手掌，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靈兒嘶吼道：“我招！我全都招！救救我娘和我妹妹！求求您——”

趙靖看著謝麟一步步走出來，二人相視，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趙靖道：“還是侯爺有法子。佩服、佩服！”

謝麟：“哼，還不快點進去？本侯要回去陪夫人睡覺了。我不在，她肯定失眠。”

趙靖：“……”侯爺，末將沒想問那么多，您為什么告訴末將這些。

看著謝麟嘚瑟離去的身影，趙靖抬頭看天，長嘆一口氣。

臥房裏，那謝麟口中肯定失眠的夫人此刻睡得正香。

回府之后倆人在浴房鬧了許久，回房后謝麟又發(fā)狂要了一回，她連日勞累，一躺下就睡了過去，謝麟出門的動靜也沒把她擾醒。

謝麟覺得自己身上沾了暗室裏腐朽的味道，大半夜地去凈房又洗了一遍，用香膏渾身錯了一回，才放心地回房，摟著她睡覺。

沈睡中的女子動了動，聞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樣的蘭花香，嘟囔道：“你怎么又沐浴……”

“方才去審了一趟靈兒，怕身上味道熏著你。”

“嗯？”她睜開眼睛，看著他，“怎么樣了？”

“沒事，都招了。趙靖那個沒用的，還是得本侯親自出馬。”

“嗤，就你厲害。”

“哼，你夫君當(dāng)然厲害。哪哪都厲害。”

“……”

他撫著她酸疼的后腰，哄她睡覺：“好了，快睡吧。我不鬧你了。”

付綺月枕在他手臂上，被他緊緊環(huán)抱著，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謝麟料想，最遲臘月初十，長安的信使就會到了。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料。

那天凌晨，天還未亮，長安的信使便踏雪而來，敲響了定北侯府的大門。

婢女輕聲敲響房門，擾醒了謝麟。

“侯爺，長安來人了。”他瞬間清醒，低頭一看，懷中人睡得安然，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擾醒她。剛一動，付綺月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