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灘邊, 一只小舟投身入海，那是王語非的心，逐漸蕩漾起來。
她可以感受到栗玦的指尖貼近她的頭皮, 開始按揉，開始游走。
這一次栗玦用的力道是更為克制的，仿佛擺弄一件易碎的工藝品，只有當王語非示意她哪裏癢時, 她才由淺入深, 一點點施予令對方熨帖的安撫。
......
就這樣, 栗玦花了將近五十分鐘, 替王語非洗好頭發(fā), 外帶了吹干服務(wù)，周到無比。
王語非探頭照了照鏡子，人靠衣裝、靠臉蛋、靠身材, 當然也靠一頭秀發(fā)襯托美色。
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 經(jīng)過這番梳洗，她簡直從一條邋裏邋遢的癩皮狗, 變成一只神氣活現(xiàn)的貴婦犬, 這張平平無奇的臉看起來也更順眼了幾分。
“周老師她們還沒回來么？”王語非率先回到病房，兀自嘀咕著，這時候栗玦還在衛(wèi)生間裏清洗用過的臉盆和毛巾，把打濕的地面拖干抹凈。
樓下花園裏，周老太太拉著護工阿姨走了三圈，即將步入第四圈。
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周老師, 還不打算回去嗎？”護工阿姨尋思著，以后不能隨便帶老太太出來溜達了，這腿上跟裝了馬達似的, 許多小青年還夠不上她的腳程。
她卻是不知，周老太太容易么！
放著暖乎乎的室內(nèi)不呆，擱這兒吹冷風(fēng)！
還不是為著給小情.人留出足夠的兩人世界么！
至于小情.人究竟能不能不負周老師苦心呢……
這邊廂，小王盤腿坐在病床上，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心底似乎起了什么盤算。
因而，當栗玦洗洗弄弄完出來，直覺這家伙賊頭賊腦沒安好心。
“周老師她們應(yīng)該快回來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來接你出院。”栗玦語氣平常，拎起掛在椅子靠背上的皮包準備離開。
“明天不是周一么？我自己可以的。”王語非瞟了瞟栗玦被水沾濕的袖口，不是滋味地挽留道，“再坐坐吧，你衣服濕了，在外面吹了風(fēng)容易受涼。”
栗玦顯然不會將這么一小塊水漬當一回事：“走到門口或許都干了，我剛才已經(jīng)安排過，明天會騰出下午的時間。”
在栗玦即將拉門離開之際，王語非在背后揚聲喊道：“栗玦！我破戒了！”
“什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栗玦返身，露出不解的神色。
“那個......”王語非不自在地絞著床單，“你不記得了么？我之前發(fā)誓，要是開口求你幫忙，我就跟你姓。我今天......請你幫我抓了背，也幫我洗了頭……所以......”
所以——
這家伙就很當真地扭扭捏捏露出一臉小媳婦的受樣？
栗玦抱胸立在門前，饒有興致地揶揄她：“栗語非？這可真不是個好聽順耳的名字。”
王語非扯著脖子脫口道：“那栗夫人呢？”
場面猝然安靜下來。
安靜，有時是另一種喧囂。
她們離得有些遠，卻仿佛在這一剎雙雙聽見了對方胸膛裏的躁動聲。
王語非臉熱得很，就快自燃起來，卻執(zhí)意將惹人臉紅心跳的話傾吐到底：“你說，我們試試，我說，好的。但我知道我已經(jīng)陷進去了，根本沒辦法退回主雇抑或陌生人的關(guān)系。如果這是一場試驗，那么我對你沒有第二種答案。”
一步步逼近，一步步追問。
“即使我做不到柔軟，做不到遷就，做不到全情投入。”
“即使我們各有各的主意，各有各的堅持，達不成共識。”
“你的答案，始終如一么？”
夜的悸動加劇了，燈光下，兩條影子交織在一起。
答案，是一個擁抱，溫存而熾熱。
兩人一坐一站。
王語非傾身環(huán)住了栗玦的腰，將腦袋埋進她的腹間，悶著聲音卻異常堅定地回道：“我的答案就是履行誓約，讓我跟你姓，讓我做你的賢內(nèi)助吧。”
栗玦蜷在衣袖裏的指節(jié)顫了顫，終究沒能遏止那樣的沖動，落在小王毛茸茸的腦袋上，蜻蜓點水地碰了碰。
得到回應(yīng)的小王在她懷裏蹭得更歡了，一下一下，沒輕沒重，蹭得她腹內(nèi)熱流翻涌。
作為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栗玦當然曉得這是某種生理反應(yīng)在作祟，她掩飾性地將雙手繞到身后，扳開這家伙如藤蔓般纏得她死緊的手臂。
撒嬌這種事，向來是一回生來二回熟，被推回到安全社交距離的小王不樂意地撅起小嘴，還撅得老高。
跟只唐老鴨似的，鴨喙一伸，叫栗玦看了直想伸手去擰一擰。
栗玦輕咳一聲，其實王語非心中那點小九九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似笑非笑道：“賢內(nèi)助如此著急上任，想必你的野心可不止替我料理好廚房后勤吧？”
王語非皺了皺鼻子，她家大栗果然不是個好糊弄的。
既已被拆穿，她索性大方承認：“那當然，我要做的賢內(nèi)助還得是上得廳堂那種的。我明白你面臨的是如何錯綜覆雜的戰(zhàn)局，也明白你想保護我的心。但我還是沒辦法放任我家栗大少一個人在外頭勇者斗惡龍，孤軍奮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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