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林樂樂生產前幾天，半夜睡覺，忽然覺得一股柔和的暖流從手腕進入身體。
她迷迷瞪瞪睜開眼睛。裴清玉曲著一條長腿坐在外側，擋著燈光，捉著她的左手，和她掌心相合。
林樂樂漸漸看清他的臉色，些許的疲倦擔憂，在她視線對過來的時候，就轉變為故作輕松。
“你醒啦？”他輕聲問。
“你干嘛？”林樂樂有些費力地撐起身子，肚子大了，不得勁。裴清玉的另一只手伸過來，忙扶住她。
“沒干嘛。”
“沒干嘛你大半夜偷偷給我輸送內力？”
雖然太醫每天如臨大敵給她三次診脈，雖然林樂樂一直堅持在御花園散步，覺得自己身體還算健康，但是大半夜的忽然遇到這出，也不禁有些疑惑。
裴清玉看見她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說：“你很平安無事，別胡思亂想害怕，我……”
“我什么？”
他眸子下垂，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擔心你。雖然一切順利，身子強健點兒總沒有壞處的。”
“……傻子，那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內力白給人啊。”
“給出的那些，不值一提，回頭我輕而易舉就能練出來。”
“嘴這么硬，我都不好謝你了。”
雖然這么調侃他，林樂樂看出他的不安，還是湊上去親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裴清玉楞了一下，隨即手按在她頭發上，輾轉回吻。
飛渡發現隨著皇后預產期將近，陛下的舉動越來越奇怪。
從來不信神佛的人，竟忽然開始大捐香油錢，重塑金身，賄/賂完佛祖后，再去求傳說中很靈驗的各色護身符。
明明陛下自己醫術就極高明，對診斷皇后娘娘竟然不自信了。太醫每天要重覆十遍“娘娘鳳體安康”才能稍微減輕他的焦慮。
雖然陛下面對娘娘時，還是鎮定自若，但朝堂重臣已經開始意識到陛下的精神不穩，喜怒不定。
許多人落入莫名的惶恐之中，不由得暗地裏祈禱娘娘生產平安。
別的不說，有娘娘在身邊，陛下的暴脾氣立馬收斂，是一頭被順了毛的，好脾氣的青龍。
娘娘平安就萬事大吉，倘若有所不安，那恐怕就會放出一頭暴龍，大家伙兒全跟著遭殃吧。
*
“我想看看我們的孩子。”
林樂樂虛弱的躺在產床上，滿頭虛汗，從傍晚到深夜，她是真沒力氣了。
“嗯。”
不顧什么“產房血污，男子不可進”的條例，早就坐在床邊抓著她的手的裴清玉，回過頭，叫產婆把哇哇哭的孩子抱過來。
林樂樂歪頭看了一眼小東西，裹在柔軟的明黃綢布裏，紅彤彤皺巴巴，小小一團，格外有活力地哭著。
“嘿嘿，剛生出的小孩果然很丑啊，像個小猴子。”
嬰兒仿佛聽明白媽媽的嘲笑，頓時握著小拳頭哭得更大聲了。
產婆笑道：“恭喜娘娘喜得龍子，等過三十天，小皇子長開了就漂亮了。”
新生的嬰兒還要洗去血跡，裴清玉叫她們暫且都出去了。
殿裏不再有之前慌亂忙碌，安安靜靜的，就剩下兩個人。
裴清玉垂下眼眸，沈默替她擦拭虛汗，動作極輕，似乎她是一揉就破碎的花瓣。
林樂樂困累極了，調侃笑道：“瞧你臉色白的，好像擦了面粉？”
“……”
“餵，你怎么呆呆的，真嚇著了？要不要給你招招魂？”
林樂樂有些不安。從未見過他這樣子表情，失去了往日的成竹在胸，智珠掌握的自信，茫然，惶恐，看的她心裏也難過起來。
他停止擦拭，拉著她的手觸碰自己臉頰。當他閉上眼睛，低下頭的時候，林樂樂指尖碰到他的眉眼，除了被他的睫毛弄得癢癢的，手指居然染上一抹濕意。
困倦的林樂樂直接給嚇清醒了。
這是認識這么久以來，她第一次看見裴清玉哭。
“我們以后不再要孩子了，好嗎？”
良久后，裴清玉聲音從她掌心傳來，有些悶悶的，伴隨著青年死命壓抑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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