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人

周瑤走了。

那天的烏龍之后，沒打任何招呼，就這么從她們的世界消失了。

葉子落了一地，樹枝變得光禿禿的，或是冬去春來，潮起潮落，一年又一年，誰也不清楚，周瑤后來怎么樣了。

她們就像數學世界裏的兩條相交直線，僅在一段特定的時期相遇，然后揮手告別，不說再見。

在還沒有來得及遺忘的日子裏，大多數時間，周梔她們是從別人的口中，了解一些情況。

據說周瑤的媽媽是英日混血，自小喜歡中國的神秘歷史，當年來中國旅游，遇見了身為歷史學教授的周瑤爸爸，便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

結婚后，在周瑤爸爸的影響下，她的中文學習越來越好，開始嘗試做一名中文老師。

周瑤出生后，她認為英國的環境比較適合幼兒啟蒙，于是跟周瑤爸爸商量，獨身一人帶著周瑤前往英國定居，并約定好念完小學后回中國。

不過沒想到的是，周瑤才念到高一，她的外祖父就出現了很嚴重的健康問題。

周瑤的外祖母去世多年，一直都是她的外祖父獨居，現在他的身體狀況這么差，周瑤的媽媽實在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居住。

加之老人年紀大了，總是念叨著周瑤的名字，他們這才草草申請了出國留學手續，想讓周瑤先在日本待幾年再說。

“唉，要是我也有這樣的傳奇人生就好了，我也想當混血寶寶?！?

體育課上，一片唏噓。

周梔悄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真以為混血寶寶這么好當，家庭，語言，國家，歸屬感……他們要面臨的壓力是普通人的好幾倍。

“怎么了？”步星竹看她表情有些奇怪，以為她是不舒服，“是不是冷了？”

有種做壞事被發現的錯覺，周梔悄悄紅了耳尖，隨手理了理耳邊碎發，想要遮擋一下。

不成想，倒似個欲蓋彌彰，步星竹看到她發紅的耳朵，更加確認她是冷了。

不過……她為難的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一個襯衫，她也沒法脫下來給周梔擋擋風。

“不是我說你倆，你倆也太過分了吧，秀恩愛秀到你們這份兒上，也算是出神入化了?！鳖櫮钅弥w育老師的簽到表和哨子走過來，體育課代表請假了，請她代勞一下。

“嗯？”周梔和步星竹不解其意。

“馬上就快入冬了，你看看，整個學校，也就你倆這么穿吧，大冬天穿襯衫，真當情侶裝啦?！?

寒風掠過，顧念聳聳鼻子，凍得打了個噴嚏。

步星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又看了看周梔和其他人身上的衣服，可不是嘛，除了她倆穿著單薄的襯衫，其他人大多穿的是毛衣，或是加絨衛衣。

周梔一時語塞，她只是沒覺得冷，而且她有在襯衫裏面加秋衣，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顧念……”

“干嘛？”顧念一臉警覺，步星竹很少這么好脾氣的跟她講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周梔她有些冷了，你這外套……”

談戀愛的人，三句話不離對方。

顧念心裏悄悄鄙視，嚴正拒絕，甚至不顧手裏拿著東西，還帶上了手勢：“不行，堅決不行！”

“你們倆談戀愛，憑什么要我犧牲自己啊。”一想到步星竹惦記著自己的小外套，她就覺得脊背發涼，顧念裹緊自己，碎碎念道，“啥事兒都找我，我又不是萬能的哆啦a夢……”

“因為念念很厲害??！”

這話換作任何一個人說，顧念肯定要起一身雞皮疙瘩，可它偏偏是周梔說的。

哪怕閉上眼，顧念都能想象到周梔說這話的表情，那么全身心的信任，那么令人心悸的期待。

周梔倒不是想要顧念的外套，只是看她有些低落，想給她點甜頭。

她很感激顧念的幫助和付出，但是她和顧念的相處是從精心算計開始的，所以她現在對顧念的感情很覆雜，也許等顧念發現了真正的她，才是她們坦誠相見的那一天。

周梔的話簡直就是加強版，甜而不膩，超豪華糖衣炮彈。顧念聽在耳中，記在心裏，看著周梔就開始心跳加速，眼見就要答應步星竹了。

又是一陳風猝不及防吹來，這次來的風不僅大，還有些急，顧念的頭發被吹得造了反，好幾根都直往她的嘴裏鉆。

“呸，呸?！鳖櫮钜贿呁馔骂^發，一邊清醒過來，考慮到這個天氣，她要是把外套給周梔，不超過十分鐘她就能撅過去，還是曲線救國吧。

“咳，那什么，體育老師說了，怕大家覺得冷，讓我帶大家先做一下熱身運動，做完就不冷了?！?

“俯背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在一群人或艱難，或勉強的俯背運動中，輕輕松松用手腕觸地的周梔顯得格外突出。

這柔韌性簡直好的離譜！

顧念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了特別重要的一點。

她趁眾人彎腰的時候，悄悄喊了兩聲步星竹的名字，等步星竹註意到她，她便開始沖著步星竹擠眉弄眼。

“哎，步星竹，步星竹，好福氣啊～”

聽著顧念的話，步星竹無言以對，昨天晚上的爭執又浮現在眼前。

“我，我大姨媽來了。”

又是這樣，眉眼低垂，時不時悄悄抬眸瞥她一眼，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