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難過，我好傷心……”
夢夢：“……”
這個阿姨是覆讀機嗎？
“我好難過，我好傷心……”中年女人轉過頭，正視前方，她不再看小女孩，但她的兩行血淚還在一直往下流，從下巴滴落到膝蓋上，把她白色的褲子快速染成紅色。
“我好難過，我好傷心……”
“我好難過，我好傷心……”
她一直念叨同一句話，然后她仿佛很焦慮似的，一只手摳到了地鐵座椅上，她用力的摳，使勁的摳，很快，指甲被摳爛了，座椅上全是她的血。
這時，夢夢前面那個長舌叔叔猛地又往前傾了一下，是后面有人經過，又撞到了他。
這下子，他的舌頭一蕩，竟然蕩到了夢夢的手上！
夢夢措不及防的捧住了一根黏糊糊的舌頭。
她有些嫌棄，想放開，但是看了眼上方眼睛鼓得更圓，血絲快把眼球都蔓延起來的長舌叔叔，心裏到底一軟，夢夢捉住舌頭底端，開始把它卷起來。
“我好難過，我好傷心……”
右邊的阿姨還在念叨。
夢夢一邊卷舌頭，一邊扭頭問阿姨：“阿姨，你到底為什么傷心呀？你是不喜歡吃蛇嗎？”
阿姨再次轉過頭，她抬起自己的一只手，那手五個手指頭都摳爛了，上面全是血，還有猙獰的傷口，她握住拳頭，非常激動：“我好難過，我好傷心！”
夢夢繼續卷舌頭，手上沒停，嘴上也沒停：“哎，阿姨，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要樂觀一點，夢夢以前也很難過，因為夢夢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但是夢夢沒有放棄，你看，夢夢這不就找到了嗎？你還不知道吧，夢夢找到爸爸媽媽了，還有奶奶，哥哥，姐姐，他們都跟夢夢拉了鉤，說以后會來找夢夢，但他們一直沒來，夢夢一開始也很著急，不過現在夢夢不著急了，夢夢長大了，變得有耐心了，你知道嗎，主腦一直給夢夢寫‘無姓氏’，夢夢現在都不說它了，夢夢變成熟了，夢夢很棒對不對？其實夢夢是有姓氏的，夢夢姓馥，阿姨，你知道‘馥’字怎么寫嗎？可難了，不過夢夢會寫，夢夢寫給你看啊……”
“唔……”上方突然響起悶哼。
夢夢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給叔叔卷舌頭，太用力了，給人家腦袋越卷越低。
夢夢趕緊快速幾下把舌頭卷到最上面，然后對叔叔說：“啊。”
長舌脹眼男惡狠狠的瞪著她。
夢夢以為對方不會，又說：“啊，張嘴，啊……”
她一遍一遍的演示，長舌脹眼男姿勢滑稽，表情陰森。
“叔叔你不會張嘴嗎？”夢夢說著，伸出另一只手，突然捏住叔叔的鼻子。
長舌脹眼男：“！！！”
一秒鐘，五秒鐘，十秒鐘。
終于，男人喘不上氣，張開了嘴。
夢夢立刻把厚厚的一卷舌頭，給人全塞進嘴裏，然后從空間包裏拿出濕紙巾，一邊擦手手，一邊繼續扭頭跟隔壁阿姨聊天：“剛才夢夢說到哪兒來著？啊，對了，‘馥’這個字，夢夢的媽媽就姓‘馥’，真好聽，夢夢的媽媽還長得很漂亮，比阿姨你漂亮，啊，夢夢不是說阿姨你不漂亮的意思啦，只是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夢夢的媽媽漂亮，阿姨你沒見過夢夢的媽媽，你如果見過就知道了，夢夢以前有張全家福，如果還在的話，就可以給阿姨你看了，但是不在了，哎，夢夢給弄丟了，不過還好夢夢一直記得爸爸媽媽他們的樣子……誒，阿姨你去哪兒？還沒到站呢阿姨？你的菜籃子阿姨……”
滿臉是血，擠出人群的中年女人又回來，抓起自己的菜籃子，憤憤的再次擠進人群，不見蹤影。
夢夢：“……”
夢夢歪歪腦袋，手手用了三張濕紙巾才擦干凈，然后夢夢又拿出第四張濕紙巾，把旁邊座位上被阿姨摳出來的血也擦干凈。
然后她就眼巴巴的等著其他人坐。
但是沒有一個人坐。
夢夢不解，看看周圍的其他人。
被放回舌頭后，嘴裏好像塞了一顆棒球，嘴巴鼓成河豚的叔叔；脖子上沒有頭，頭被抱在手上的伯伯；臉上沒有五官，皮膚白得像一張紙的哥哥：脖子很長，頭頂貼著車廂頂的阿姨；一只手拿著皮包，另一只手插在皮包裏，手的斷口還在淌血的姐姐……
周圍這么多人，現在有位子空出來了，為什么沒有人來坐呀？
夢夢又看了眼車廂上方的時間，早上七點零三分，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早高峰吧……
小女孩忍不住嘟噥：“早高峰有空位居然不坐……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演……”
“這裏有位子啊。”正在這時，人群中，一道年邁的男音突然響起。
夢夢往那邊看去，就見密密麻麻的乘客中，一個拿著報紙的老爺爺，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他頭發花白，戴著一頂淺灰色的帽子，身上穿著白色襯衫，外面是一件深灰色馬甲，看起來儒雅又紳士。
他沒有與小女孩對視，只平靜的坐到了小女孩旁邊，然后展開報紙，隨意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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