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兒？

突然叫得如此親熱, 林婳聽得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蕭弈洵端了一下碗，示意得很明顯，“我都給你夾菜了, 是不是得有來有往一下？”

“多謝皇上。”

不過只得了她一句不咸不淡的多謝，林婳秉著食不言的禮儀, 安靜地吃著，面上也冷冷清清的, 目光只專註在飯桌上的食物上, 壓根沒看他一眼。

蕭弈洵寬慰自己道：這般很正常啊, 他與她從前本就沒有說過甚么話，本就無話可說。

于是，他決定主動找找話說, “你今日都做了些甚么事？在宮中過得可還習(xí)慣？”

林婳略抬眼，淡淡道：“還行，就隨便做了一些事?！?

然后就沒有多余的話說了，殿內(nèi)一時(shí)寂靜，伺候在一旁的宮女抿緊了唇, 個(gè)個(gè)也不敢大聲喘氣, 皇后還真是——還真是夠敷衍皇上的。

蕭弈洵見她吃了糖醋魚，又努力找話說：“糖醋魚味道還行嗎？你喜歡嗎？”

“還行, 謝皇上?！?

他問, 她簡短的答。

文宣帝本就不是話多的人, 性子也冷，能主動說這么些話, 已實(shí)屬不易。

他頓了頓，又找到了話說：“在宮裏可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地方？手底下的人可都還能使喚？”

林婳身旁服侍的宮人，大都是先皇后身旁伺候的人, 像蘇姑姑、福祥公公等人。

“謝皇上關(guān)心，一切都行?！痹捖?，又沒聲了。

“你以后若有甚么想吃的菜，吩咐一聲下去便是?！?

“謝皇上關(guān)心，臣妾知曉?！?

蕭弈洵道：“正好宮裏新進(jìn)了一批廚藝卓絕的廚娘，來自大齊各處，能做非常多不同的菜系。若你吃不慣司膳房的菜，朕命人在永安宮辟出一間小廚房來，你去挑幾個(gè)廚娘來可好？”

他說話語氣雖然很冷，但仔細(xì)聽，能察覺到藏匿其中的溫柔，可不僅僅是皇上對皇后的客套話。

“謝皇上關(guān)心，臣妾吃得很好。”林婳端著湯默默地喝著，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皇上話怎么那么多？一直抓著她說話，能不能讓人過好好吃飯了？

從前不覺得他是個(gè)話多的啊！他性子冷冷的，話極少，這是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如此狀態(tài)下用膳，林婳簡直如坐針氈，胃口也變差了。

皇上沒再說話，但總感覺四周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她放下手中的湯碗，用手帕擦了擦嘴唇，道：“皇上，臣妾用好膳了。想出去消消食，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林婳馬不停蹄地溜了，到永安宮后面的小花園裏散步消食。

蕭弈洵目視著她飛快離開，劍眉緊壓，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她這般冷淡的模樣，與之前在瓊城時(shí)，她對著面具大俠完全是兩個(gè)樣子，那時(shí)唧唧喳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臉上永遠(yuǎn)掛著笑容，而此刻，他在她眼裏，連仇人都不如。

林婳特意在園子裏呆了很久，想等皇上走了再回去，一直沒等到皇上走的聲音，派綠翹去看了一眼，才知道皇上叫人把他的奏折拿到她宮裏來，這會兒在批奏折呢。

天黑下來了，她這散步散得也該回去了。

踏進(jìn)殿內(nèi)，只見文宣帝正在她書案上低頭批奏章，四周點(diǎn)滿了照明的蠟燭，他聽見腳步聲，便抬頭起來，目光幽幽地望來：“皇后，你散步散得可好？朕還以為你迷路了?！?

林婳尷尬地伸展了兩下胳膊，“還行，總算不積食了。”

“那正好，”蕭弈洵合上手中的奏折，道：“朕乏了，皇后你來伺候朕沐浴更衣。”

林婳：？？？

讓她伺候沐浴更衣？這宮女太監(jiān)成群的，就非讓她去？

林婳緩緩轉(zhuǎn)身，微笑地吩咐人去準(zhǔn)備熱水，又命人去長明宮拿皇上換洗的衣物，她這處還沒有文宣帝的衣物。

“皇上，臣妾先下去準(zhǔn)備了?！绷謰O微微欠身了下，隨即轉(zhuǎn)身便走。

蕭弈洵抿了抿唇，唇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一絲笑意，他拿了一份新奏折，繼續(xù)批閱。

一盞茶工夫后，福祥公公來請，“皇上，熱水已經(jīng)備好，皇后讓您過去呢?！?

蕭弈洵擱了筆，起身去了，進(jìn)去永安宮沐浴的殿內(nèi)，浴池裏已經(jīng)蓄滿了熱水，宮女們正在往裏面撒了各色花瓣，備美酒，備鮮果。殿內(nèi)霧氣繚繞的，并不見要伺候他沐浴的林婳。

“皇后呢？”他問。

福祥公公道：“皇后娘娘說馬上就來，讓奴才先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你們都出去，”蕭弈洵面帶威嚴(yán)道。

“是，”福祥公公欠身行禮，隨即帶著殿內(nèi)的一眾宮女退了下去。

蕭弈洵走到一旁的衣架旁，除去衣物，先泡到了熱水中去等著，不過一會，就聽得腳步聲進(jìn)來，回頭一看來的是一行三人小太監(jiān)，俊臉上的笑意一下收斂住了，劍眉微緊，浸出幾分不悅。

小太監(jiān)們見了，連忙跪地行禮，“奴才見過皇上，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們來伺候您沐浴更衣——”眼見得皇上愈發(fā)不悅，小太監(jiān)們趕緊道，“奴才擅長捏肩”，“奴才擅捏腳”，“奴才擅捏頭部穴位”。

“皇后娘娘吩咐了，讓奴才們好好給皇上您推拿一番，解解乏?！?

此番話一出，皇上的臉色才好轉(zhuǎn)了些。

又一次把他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明明是讓她來的，不過盡是些小太監(jiān)，而不是安排宮女來，蕭弈洵氣消了些，她心裏還是會吃味的吧？

蕭弈洵沐浴完后，回永安宮主殿，沒見著人，說是歇下了，他抬腳向內(nèi)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