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生腦中登時轉(zhuǎn)出黃衣青年的影子來,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似是覺得開心一般。然后又道:“那云泉呢?”
“云泉……”意琦行的聲音古怪的頓了下,“云泉的景色確實(shí)很美,終年云霧繚繞,置身其中,如登仙境。還有一片桃花林,春綻之時,紅云如海,天和云霧,都好像被燎得燒起來了。”
“聽起來就很美。”綺羅生托著下巴想了想,又滾回他的懷裏,“可惜我不能陪你同去云宗,沒這個眼福。”
“你想看桃林,處處皆有,何必拘泥一處。”意琦行攏著他滾亂的鬢角,“我記得,石州的園子裏,同樣有大片花林。等我回來,我陪你去。”
“只是難免好奇你的祖居而已……”綺羅生小小的打了一個哈欠,他消耗半日,體力早就不支了。撐著又與意琦行閑扯了這陣子,陣陣倦意涌了上來,聲音也變得含含糊糊,“總之去哪裏都好,你在就好……”
意琦行慢慢拍打著他的后背,安撫他睡去:“等我回來,就哪都不去了,好好陪著你。”
綺羅生入睡得極快,不消多久,就睡得沈了。偏偏還用一條胳膊扣住了意琦行的腰,很不愿他走掉的樣子。意琦行極小心的挪開他的手臂,靠著一條右臂使勁,蹭下了床。又拉過夾紗的單被給他蓋好了,才輕手輕腳出了屋子。
院子裏竟然幾人都在,坐在樹蔭下圍著一張石桌喝茶,乍看來一副閑適模樣。但再細(xì)看神情,真正閑適的只有無夢生一人罷了,慢條斯理扇著風(fēng)爐裏的火,又張羅著給幾人添茶水。
他一出門,幾道目光立刻都掃了過來。御宇擱下茶杯站起身:“絕代天驕,我們在三余先生這裏叨擾了幾日,想今天先動身回賃下的住所去。你的傷勢還要三余先生多加費(fèi)心,就在非馬夢衢好生休養(yǎng)吧。”
意琦行眼中神色動了動,卻是看向裁令主:“這就要走么?”
藍(lán)發(fā)老者一貫的板著臉,無論說什么話,都好似掛著“不情愿”三個字:“請絕代天驕先好生休養(yǎng)傷勢,然后才好上路。云宗此去路遠(yuǎn),若有傷勢添損,老夫難辭其咎。”
意琦行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傷臂,臉上神情卻松緩下來,搖了搖頭:“尋常傷勢罷了,不必如此,五天后動身。”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楞住了。三余最先皺眉站起:“五日是否太過倉促,劍宿一臂筋骨盡損,即便靜養(yǎng)也要兩月左右才可恢覆八成,此時長途奔波,實(shí)在不妥。”
意琦行搖了搖頭,向他道:“無妨。”又看向裁令主,“既是云宗危難,寸時寸金,早些出發(fā),該是如你所愿。”
裁令主“哼”了一聲,絲毫聽不出快活的也笑了兩聲:“絕代天驕難得肯心系宗族,老夫樂見。既然如此,就定在五日后啟程。御主,我們就不打擾絕代天驕這幾日的休養(yǎng)了,走吧。”
老者丟下這句話,當(dāng)先向院外走去,御宇左右看看,臉色更加愁苦得難看,瞧著意琦行欲言又止,終也向無夢生一拱手:“三余先生,我們先告辭了。”
他二人離開,隨行的另一名藍(lán)甲武士也立刻起身。不消多久,馬蹄聲起,走了個干凈。只剩下石桌上溫?zé)嵝虏瑁€在裊裊散著熱氣。
院子裏依然一片安靜,又沈默半晌,還是無夢生先開了口,有些無奈,又有點(diǎn)通透的向意琦行道:“劍宿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這幾日更要抓緊了好生休養(yǎng)傷體。一路風(fēng)塵顛簸,保重才是。”
意琦行點(diǎn)頭:“我明白,這幾天還要有勞先生費(fèi)心了。”
無夢生只是笑笑,又斟上一杯新茶:“才沏好的茶,劍宿也來一杯吧。”
意琦行落了座,一直不出聲在旁喝茶的一留衣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也是一個莽撞性子!”
他兩人自少年起便相識,一留衣更親眼見他云宗來去那一番往事,故而知得也更深些。他本就在憂心忡忡這次意外之事,再聽了意琦行草草做下決定,更是滿心眼的不讚同,瞧著他的眼神,也是眼白多些,眼仁少些。
意琦行對他也答得坦率:“我答應(yīng)綺羅生,三個月后,我會回來……”
“啥!”一留衣差點(diǎn)將一口茶水噴出來,“三個月?你……”他嘴裏舌頭打了結(jié),要說的話全攪成一團(tuán),一個明白字都吐不出來了。
意琦行神色還是淡淡的:“我已有決定,這三個月,綺羅生的傷勢,托付你了。”
他好似隨口說了這一句話,卻一丁點(diǎn)轉(zhuǎn)圜余地都不留。一留衣深知他的脾氣,梗著脖子瞪了他許久,終于咬牙切齒道:“三個月就三個月,你給老子記明白了!”
他說完這句話,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像是被氣得不清,再不理意琦行,扭頭沖著無夢生道:“三余啊,等下我也離開兩天,去把天踦小子要交代給你的東西取來,為了我們兄弟,耽誤你的事好幾天,實(shí)在過意不去。”
無夢生繼續(xù)點(diǎn)著茶,微微一笑:“無妨無妨,用過午飯?jiān)僮甙伞!?
綺羅生午覺困到下午,再起來時,才發(fā)現(xiàn)本來熱熱鬧鬧的非馬夢衢,瞬間走了個干凈。問了那幾人去處,一留衣倒還罷了,卻是御宇一行人離開的事,直叫他搖頭嘆氣:“我還沒好生跟他們說過兩句話呢!”
意琦行把煎好的藥汁推到床邊,敲了敲碗沿示意他快喝:“有什么好說的,御宇你早就認(rèn)得。他們知道你傷勢嚴(yán)重,又豈會不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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