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按鞍韉從白馬上飛身而起的同時,綺羅生心中曾有過那么一瞬間的遲疑,在幾乎彈指般短促的時間裏猶豫了下,自己的舉措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很快,別無選擇的念頭壓過一切。云宗的軍容與對外來人的防備排斥似乎遠比意琦行曾經向他描述過的還要嚴重,剛剛接近營門便被不由分說的驅逐。綺羅生有點咬牙切齒,但又更是深知自己拖沓不得一分一毫。大營連綿,要見的御宇應該就在最深處的營帳中。他瞬間心裏冒出來的念頭,只有一個字:沖。
飛身離馬,借著縱躍之勢直撲營內。突兀大膽的舉動,立刻在身前身后掀起一片大亂。層層迭迭的士兵大聲叱喝著飛快涌了上來,“拿下”的呼聲一浪大過一浪。綺羅生深深吸氣,騰挪之間,艷刀已然在握,刀光碎玉飛雪,護身直闖大營。
以他刀上修為,這些尋常兵士,縱然號稱百戰精銳,想要近身交手也仍是天壤之別。只是綺羅生縱然心急如焚,卻更有明明白白的顧慮在心。云宗之人,他傷不得。抱此躑躅,防護自己周全固然無礙,突進大營的步伐卻屢屢受阻,艱難萬分。面對著這些奮不顧身撲上來要與自己拼命的兵卒,綺羅生心中又急又恨,只想什么都不再顧忌,大喊一聲:“你們的絕代天驕性命垂危,快叫御宇出來見我!”但立刻又把這話死死的咽回了肚子裏。
有些話,說不得;有些事,無法公諸于眾。綺羅生咬碎銀牙,將一肚子的不甘與怒火都融入江山刀芒之中?;鞈饒F中,終于覷得一個空擋,艷刀卷如銀雪,身附其中,一舉撞出重圍。
但身在半空,尚不及有任何再下一步的舉措。驀然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帶著騰騰怒氣,劈面大喝而來“綺羅生,再來領教!”
赤雷破空,江山堆雪,一抬眼,一折身,彼此的身影落入眼簾,帶來的是截然不同的反應。雖然御宇不是深入中原時的便裝打扮,但綺羅生仍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立刻大喜過望。江山一揮,架住銀戟來勢,匆忙便開了口:“御宇,你……”
只是他心中百轉之事,御宇又豈知曉。刀戟相接,滿腦子鋪天蓋地而來的,都是郁結了大半年的怒氣。追根究底,意琦行舍棄一切遠走中原的源頭,在御宇心中,罪魁皆是落在了綺羅生身上。如今眼前乍見,雖有理智還能自克,但更有無可名狀的郁氣,定要一戰方休。
與在留妖山城山路之上的那次交手不同,幾乎剛剛照面,他便撒著氣的將戟上修為盡數抖開。潑面銀戟如龍,兇狠得宛如拼命一般,向綺羅生劈頭蓋臉,罩了下來。
這般意料之外的強橫攻勢,硬是將綺羅生未說完的話截斷了。戰意如火,御宇又豈是尋常士兵般可以輕易應付的對手。綺羅生不及再想,立刻反手揮刀,一連串急雨般的快響,刀戟相交,火星四迸,剎那已是數招過手,這迎面一撞才算勢竭,各自錯身落地。
“御宇!”
綺羅生終于尋得了空隙,匆忙轉身。不想才一開口,銀戟又到。御宇悶不吭聲,只見手上真章,當面直取。綺羅生無可奈何再次提刀,只覺眼下情形,倒與剛剛受困營門并沒有什么區別。他絲毫不敢輕視御宇戟上修為,但更有急如星火的原因哽在喉頭。驀的刀勢一轉,反守為攻,不再退讓的迎了上去。江山白刃化為道道殘影,無所不在攀上赤雷戟身,一輕一重,卻都快速絕倫,周邊將圍未圍上來的兵士,幾乎只見滿目寒光跳縱,卻根本看不清楚兩人究竟拼殺到何種的程度。
一刀一步,一步一殺。綺羅生剎那間爆發出來的凜冽殺氣竟然叫滿心抱著“痛快來戰”念頭的御宇都有些吃驚。但是更讓他吃驚的,卻是隨著刀刀斬落,對方吐出的字眼。
一刀一字,搏命般的九刀,那股憤殺之氣卻不在對敵,而在舌尖:“意琦行出事了,跟我走。”短短的九個字,直白的言辭,御宇卻硬生生覺得自己完全反應不過來其中蘊含的意思。
直到九招一過,第十刀落下,第十戟迎上。刀戟交錯,轟然作響。兵刃帶起的厲風,穿插出一個不相上下的結果。鮮紅的血,從綺羅生的手臂,與御宇的肩頭,不分前后同時涌出,但已無一人的心思,在這稱不得嚴重的傷勢上了。
“你說什么?”
御宇猛的回身,放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瞪著綺羅生立刻反問回去。
綺羅生也終于垂下一直緊握著的江山。他微微扭頭看了看周遭團團圍了上來的兵卒,淡淡道:“就是你聽到的,你要我再重覆一遍?”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還能保持著這樣的冷靜沈著,甚至顧慮著云宗的一切。而御宇終于也反應過來一般,瞪著他的眼神立刻又兇了三分,嘴巴上卻是冷哼一聲:“你最好別是騙我!”
綺羅生一口氣險些噎到,覺得自己的耐心終于忍到了盡頭,眼睛紅了嗓子卻有些發堵,咬著牙道:“最好我是在騙你……”
他后面的話沒再說下去,御宇看著他的眼睛,終于徹底驚慌起來。再不顧及什么身份與立場,咬了咬牙,猛的一揮銀戟:“帶路!”
這最后的一絲矜持一破,御宇心裏頭那點別扭全部被他丟到了腦后,倒沖得比綺羅生還要快上一些。
團團圍著兩人的士兵們本能的“嘩”一聲裂開一個缺口讓出道路,卻沒人反應得過來,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戲劇性的變化。好在御宇還記得扔了下末一句話:“胤蒼狼,守好大營,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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