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被襲者死亡，在有人給鍋爐管道動手腳的同時，也有射擊手躲在回廊盡頭。這本該萬無一失，可弗朗西斯看見了金屬槍筒反射的白光。連希恩的份兒一起，他的后背承接了一膛子彈。

“應(yīng)該是九顆。”弗朗西斯這樣說。

那是狹長的子彈，傷口不會流太多血，但它鉆得很深、殺傷力仍舊可觀。此刻，后背的肌肉受到擠壓，血液像燎原之火迅速散了開來。希恩眼睛都被那紅色刺痛了。他跪了下去。“我不值得你這樣。”

“你值得。我靠近死亡是為了死，你卻是為了生……”弗朗西斯說不出話了。大量失血讓他呼吸急促、面色慘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希恩握住了弗朗西斯的手。對方用力地回握他。“希恩，去我家。資料全在臥室地板下面。還有，我一直……”

“我知道。”希恩急急地打斷了對方；弗朗西斯說話時嘴角不停涌出血液，這太令他揪心。他鄭重地承諾：“我所有的決定與行動都會為革命而服務(wù)，人民一天不勝利，我就不會向任何東西妥協(xié)。”

“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弗朗西斯楞了一下，笑得有點無奈：“我只想說，我愛你們。”

希恩怔然。

是的，弗朗西斯愛著所有與他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們，就像愛親兄弟一樣。無論是關(guān)懷與警告、懷柔與懲戒，都是為了讓斗爭者的生命延續(xù)下去。他的聲音開始發(fā)抖：“我會轉(zhuǎn)告給其它人。”

希恩看見弗朗西斯溫柔地向自己微笑，張了張口。對方?jīng)]發(fā)出聲音，可希恩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聽見了對方的道謝。他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作祟，但這已經(jīng)不再重要。

弗朗西斯死了，死在了他們尚未勝利的斗爭中。

斗爭是聯(lián)系生與死的橋梁。人們?nèi)绱藨峙滤劳觥⒖释妫瑓s為了生存而斗爭、走向死亡。

我們?yōu)榱耸裁炊睿坑譃榱耸裁炊试妇退溃渴嵌窢帲《窢帲榱松娑窢帲?

希恩很冷靜。他從沒這么悲傷過，也從沒這么冷靜過。他知道事情還沒結(jié)束，而他已經(jīng)想到了對策。

希恩將自己與弗朗西斯的武器都取了出來，把所有的槍迅速分解成零件。這些東西被他扔進了熔爐。之后，他將那些制服男的尸體也拖到熔爐旁，扔了進去。解決完這些，希恩抱起弗朗西斯的尸體：“現(xiàn)在我們都是良好公民了。讓他們來吧。”

希恩一出工廠大門就被一群武裝人員攔住了。這些人著裝看起來與護衛(wèi)隊隊員無異。

這下我可明白了。今天下午這附近都沒有護衛(wèi)隊巡邏，因為有人刻意生事引開了他們。我們就算沒有在工廠內(nèi)死去，也會被偽裝成護衛(wèi)隊隊員的家伙帶走。如果我沖動地反抗——像烏鴉最常做的那樣，就會被順理成章的當場槍斃。多好的辦法，可惜會偽裝的不止你們。

“你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面對質(zhì)問，希恩平靜將紙包扯開，讓槍械配件散落一地。“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兒的秘密。文森特私造軍火，工廠的地下就是證據(jù)。我和我的朋友發(fā)現(xiàn)了這點，所以他們試圖殺掉我們。就這么簡單。”

“這是謊話！文森特先生的手下報案了，說有兩名以訪問為名的歹徒試圖炸毀工廠！”像是為了激怒希恩一般，帶頭的男人推了希恩一把。希恩強忍著反擊的念頭抱緊了弗朗西斯的尸體，任對方將自己推得跌坐在地。

“那么，您有證據(jù)嗎？我們來時除了相機什么都沒帶，在對面餐館工作的人應(yīng)該能作證。除了拍照和從持槍者手下逃生，我們什么都沒做。”希恩將目光從對面的落地玻璃窗收回。“那些持槍者已經(jīng)逃了，普通公民要如何攔住他們？而且，您看不到嗎？我受傷了，而我的同伴死了！死了！您不追查兇手，卻來責備受害者！這是什么見鬼的護衛(wèi)隊！”

男人們不安的交換眼色。希恩知道，這些人不想事情鬧大。可惜已經(jīng)晚了，學生與下班的人們好奇地駐足，人群已將他們圍住。有位夫人說道：“我說，你們?yōu)槭裁床蛔屵@可憐的孩子去醫(yī)院包扎傷口呢？他是多么疲憊和悲傷呀！”

“閉嘴！”帶頭的人朝那位女士吼道。他氣急敗壞地給了希恩一巴掌。“文森特先生難道會說謊嗎，你們這些暴徒！快點兒跟我們走，不然我就把這具尸體踩爛了！”

希恩仍舊沒有反抗。他的臉被打得偏向公路那邊，火辣辣地疼。周圍聚集了不少人，人群中發(fā)出了驚呼與責備。希恩知道，自己要成功了。比起現(xiàn)在的自己，“護衛(wèi)隊”表現(xiàn)得更像暴徒。“既然您懷疑，大可以來搜我的身。我是無辜坦蕩的，不怕這個。但您呢？將有權(quán)有勢者的話奉為真理，冤枉無辜的受害者。比起我，您似乎更像一個罪人，這個國度中的、法律之下的，罪人！”

男人后退了一步，似乎因希恩的眼神話語而退卻。可希恩沒有停下。這些話，他本來就是說給圍觀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