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畫與兩本書放到一個布包裏。

“我過來的時候，聽馮家的人說，馮家想趕在七月十四前給譽(yù)國夫人下葬。小師叔，中元節(jié)要到了，他們要圖個吉利安寧。無論是裝裱還是刻碑，都有些太趕了。”

“你去罷！大師兄和師父會想辦法的。”

余生行了一禮，接過布包，轉(zhuǎn)身離去。

太趕了……

七月十四下葬封墓，但她必須將真相隨祖母、母親封在陵墓，祖母也好，母親也罷，一生孤苦，還是被兩代皇帝逼死，是給祖母、母親一個安慰。

也許若干年后，那個陵墓會被打開，而后人則會因為真相而震驚，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那些塵封的歷史，早是千年或幾千年前的人和事。她只是想有人知道，曾經(jīng)有兩個女人，在外表光鮮，卻不能自主婚姻裏，痛苦地走完了一生。

顏道長從余生手裏接過遺像，看著兩幅畫，久久地陷入沈思，這兩幅都是精品畫作，可見這一路過來，馮昭很是用心。

余生道：“每一幅都是六七天完成，還有這傳，是小師妹親手替兩位夫人寫的。小師叔要將傳刻制成碑文，將遺像裝裱，這些全都封給陵墓了。”

顏道長沈吟道：“余氏為慰慧心，不讓她入馮家祖墳，而是花重金另建陵墓。昭兒為慰其母，還了她一個真相和公道……”

“師祖，我從太原城經(jīng)過的時候，太原府都在議論晉國夫人扶譽(yù)國夫人回鄉(xiāng)安葬的事，他們要趕在七月十四寅正下葬，今兒已經(jīng)是七月初十了，時間很緊。”

“你不必過問，貧道只有法子。既然昭兒能為她們做到這些，我得成全。你去罷，告訴昭兒，就說七月十四子時，這些東西會如期送到婆媳山。”

婆媳山，便是安葬陶氏與余氏的那座山。

顏道長相信，待余氏下葬后，那山就叫這名。

七月十一日五更三刻，馮昭送母靈柩進(jìn)入太原府，亦回到了長房祖宅，將靈柩抬入了府中。

陶嬤嬤安排了人手開始日夜不停地給譽(yù)國夫人燒錢燒紙。

馮昭則忙著隨葬品，又帶著一車當(dāng)年陶氏的東西，有她生前最愛的衣裙、首飾、擺件，瓷器、珠寶，這次將進(jìn)入陵墓，與之一起的，還有陶氏生前最喜歡的一張紫檀木梳妝臺。

七月十二午后，馮昆進(jìn)了嫡長房祖宅。

馮昭正在抄經(jīng)，抬頭望了一眼，“二哥來了？”

“族老們請了太原府天龍寺的九位高僧，待大叔母下葬之后開始做法事，連做九天。當(dāng)年給祿國夫人守陵墓的是兩家族中后輩，如果妹妹繼續(xù)讓他們守陵，你現(xiàn)下最好見見他們。”

馮昭擱下筆，喚了聲：“碧心。”

“夫人，有何吩咐。”

“去拿一些錢，令這兩家族中后輩替我在修一座小宅，待法事之后，我要住在山上替母親守靈三年以盡孝心。”

“昭妹……”他想說，其實她不必如此。

馮昭道：“就這樣罷！”

整座太原府，城南一片都是馮家的，馮家是太原府最大的世家貴族，僅次于皇家蕭氏。馮家是連太原知府都不敢招惹的，但馮家還算知禮，族裏幾個族老都是飽讀詩書的人，能管轄族人。

馮昆取了一只荷包，裏頭是幾張銀票，二千兩，這可是鄉(xiāng)下，是好大一筆錢，一座小宅可用不了這么多。他先問問族老們的意思。

馮昆去見族老，待族老們聽說后，一個個讚賞、欣慰不已，“不愧是夢溪先祖的嫡脈后人，知禮重禮，便身在富貴鄉(xiāng)，卻如此純孝，令人感動啊……”

馮家已經(jīng)知道馮昭扶靈全程步行，從未坐車騎馬，就那樣一步一步走回了祖籍，更難得的是她現(xiàn)在要結(jié)廬守靈，有女純孝，值得嘉獎。

馮昆道：“昭妹拿了兩千兩銀票，讓在山上建茅廬，幾位族老叔伯以為如何？”

建一座茅屋十幾兩銀子就夠了，還是最好的那種，可她給了二千兩，這許是要幫襯族裏。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番，還有的說，外頭建得像茅屋，裏頭一定要照著磚瓦房來，那可是晉國夫人，是馮家的未來，怎么能委屈。

“你這是弄虛作假？”

“什么虛什么假？那是嬌弱女兒，你們不心疼嗎？啊！那可是山上，夏熱、冬冷，不建結(jié)實些誰受得住。”

嘰嘰喳喳地討論了一陣，最終族老們決定，他們要建一座“很實用的茅屋”。

馮昆將銀子交給了副族長，“既然商量好了，盡快搭建罷，法事之后，她就要住到山上，她身邊服侍的下人、侍女多，得多建幾間。”

“昆侄兒且放心，一定建好，不誤晉國夫人大事。”

陶嬤嬤聽說馮昭要結(jié)廬守靈，立時來尋她，勸告一番，說在太原府祖宅住上三年就是守靈，偏她說了半晌，馮昭低聲道：“嬤嬤，我是為了避開族人！我是守靈，他們不好來擾我，住在祖宅，你看這祖宅院子前前后后，全是族裏的人。自我住進(jìn)來，那門外時常有人探頭尋望，你以為是好奇啊，他們是想尋了機(jī)會溜進(jìn)來。”

“我若守靈，就可免去與族中之人走動、拜訪的機(jī)會，能得三年清靜，我可以潛心讀書，習(xí)練書法丹青，何樂而不為？”

紅霞捂住著嘴，忍著笑意，“娘，夫人不比你想得深想得遠(yuǎn)？”

馮昭道：“族老們的禮物，先不急著送，待法事之后，再挨家送去。”

“是，夫人。”

日子過得很快，這一次，馮昭新抄的經(jīng)文，裝訂成冊，打算一套隨祖母陪葬，再一套隨母親陪葬。

七月十三清晨，馮昆、碧心帶著幾口偌大的陪葬器皿上山，專挑了族中守陵人的一間屋子做庫房，留了兩個護(hù)院守著便下山了。

馮昭是后世現(xiàn)代的人，即不是這個時空的，她挑的隨葬品，除了有代表意義的首飾，更有擺件，如能表現(xiàn)一個朝代制作工藝的金器、銀器、銅器、瓷器，甚至還有黑白棋子、漢白玉棋盤，琴亦挑選了兩把，玉笛、玉簫一應(yīng)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