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安的秀才是舞弊弄來的,考題和答題都是他老子給弄的,堂堂大學士的答題,如何不能得案首。
大學士確實祖籍開封府,也虧得平昌郡主為了兒子,連這種造勢、贏名之事也能做得出來。
“北靜王是個富貴閑王,愛附庸風雅,在教導兒女上家風頗正,唯王妃一人、三位貴妾。若汪六姑娘與夫人感情好,在下推薦北靜王的四兒子蕭澈。
北靜王妃膝下有三位嫡女,連生三位之后都不得兒子,便將大姨娘的兒子記到自己名下,可不到三年便生了六公子蕭濤。北靜王妃生怕蕭澈奪了她親兒子的世子之位,哭鬧著要去掉他的名字。
那一年,蕭澈只得九歲,親自求北靜王叔父帶他入宮,他跪在高祖皇帝面前,請求高祖皇帝下旨立蕭濤為世子。他對高祖皇帝道‘爵位輕,手足重,不能因爵位至家中不睦?!咦婊实鄞蟾行牢?,當日下旨立蕭濤為世子,讚蕭澈年紀雖小卻深諳大義,特封他為五品宣威將軍。
對此事,北靜王頗是喜歡這個庶長子,北靜王妃面上感激,卻對他的仁厚、聰慧諸多忌諱,之后十二年,他一直藏拙,文,不讓其才勝過蕭濤;武,不讓其武功成為兄弟裏最好的。蕭濤在白澤書院乙三班讀書,他便在乙五班讀書,且比其弟多讀兩年。
以蕭澈的學識,他完全可以考入甲班。為了不遮掩其弟的光芒,故意一避再避?!?
馮昭微微頷首,“為家中和睦忍讓一時,乃是大丈夫之舉,可一忍再忍,一讓再讓,我卻是不喜的。大丈夫有一時之忍為氣節,若為一世之忍則是怯懦。人生在世,機緣這東西稍縱即近,一旦錯失,將悔恨終生。”
南安郡王道:“他與小王也是堂兄弟,夫人之話,我定會轉告蕭澈。”
馮昭哪裏看不出,南安郡王與蕭澈的感情不錯,說不定私下還是交好的朋友。
南安郡王繼續道:“越國府的韋八郎,人生得俊,性子看似大咧,卻是粗中有細,亦是越國公最疼愛的孫兒,人品端方。越國府一脈,都是粗人,但最大的不同便是這疼媳婦卻是家學淵源,真正懂門道的,都愿意將女兒嫁進去?!?
越國府是武將世家,且這一家子個頂個的火爆脾氣,一點就著,小麻煩不斷,大亂子沒有,便是高祖皇帝也在后頭沒少為他家收拾爛攤子,偏就是這樣生事的主兒,竟在高祖皇帝手裏平安無事,一家子上下數代同堂,人數多不說,這一家挑媳婦不挑容貌,就只挑那種單蠢的女子入門。
文臣不屑與他家結親,他們也不喜文官之女,覺得心眼太多。家裏的兒輩媳婦,江湖中人有之,商賈女有之,鏢師之女亦有之,清一色都是一根腸子捅到底的脾氣,妯娌之間相處如姐妹。
今兒你惱了我,我就和你對罵、對打一場,過上幾日,你不氣我,我亦不氣你。在高祖皇帝時,便有越國府的兩位太太,帶著兩家的兒女上陣對打,這事兒曾一度成為皇城大笑話,偏高祖要處罰時,兩家太太又入宮求情,只說自己錯了,不指責對方。弄得高祖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輕輕地揭過。
越國府一家人是皇城之中另類的存在。出名的一家子壞脾氣,又是出名的沒心眼,覺得你們好,會與你結交;若是覺得你不好,你就算捧著金銀示好,他也不會甩你一個眼神。
“豫省節度使房家是開國武官之后,允文允武,門風嚴謹。房萬程乃是長房嫡孫,自小視作宗子教養大,只婚姻不大順遂,最初與我妹妹議親,偏我妹妹看中了高進;后來我又與北平王叔父建議,將北平王府的二堂妹許給房萬程,偏這二堂妹看長姐嫁了一個才貌雙全的狀元公,死活不嫁房萬程,本已訂親,又再退了;再后來,他說過兩回親,每至成親前,不是這樣便是那樣的原因退婚?!?
婚事不順,還真是不順,訂親又退,且每次都是女方退婚,也至房萬程二十有二,至今亦沒娶親。反而是那些不知內情的,便誤傳說他克妻。
人家明明是定了三次,非說成是克死了三位妻子,世人以訛傳訛,相信的人就更多了。
“寧遠候嫡長孫候懷玉,看似潔身自愛,實則與兵部右侍郎家的王大公子是一樣的毛病。寧遠候府一脈,到了第三代候爺便走了文臣之路,府中子弟盡數從文。候懷玉若有心要夫人保媒,必是看中夫人手裏的白澤書院推薦帖,明年秋的鄉試,后年春的會試,這可是大考年了……”
但凡文人沒有不想下場應試的,寧遠候府雖走文官,但論底蘊,遠不及馮、陶、余三家,亦不是大周貴族的楊、沈、謝等幾家。候懷玉想晉級甲班,但今年大周各地的學子云集,原本是六十個晉級甲班的名額,只給了十個,各地的學子人數高達一千余人,從一千人裏錄五十個甲級名額、五十個乙級名額,其競爭之激烈前所未有。
此刻,南安郡王笑了又笑,“夫人那兒的免試推薦帖還有么?”
馮昭打量南安郡王,“晉國府結善緣,近日每日一份,已送出去三份。”
近來皇城轟動,寒門學子們都盼著晉國府的結善緣,一旦運氣好,就能直晉甲班讀書。
南安郡王道:“那個……是我親娘舅登門,一把鼻涕一把淚,唉……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
“沈家人?”
南安郡王的母親,當年是沈太后賜的婚,是沈太后娘家侄女,他父親乃是當今皇帝的兄弟,只病逝得早,偌大的南安郡王只余他們兄妹二人。
“榮恩候府的人?”馮昭搖了搖頭,“給了他們推薦帖亦得中不了,這不是浪費名額?”
“不給不行,我與千斤的婚事還得勞我舅母、表嫂張羅,若這事都不幫我表兄,更不好說了?”
南安郡王本不想來,可舅母、表嫂在那兒哭,說是沈家大房有爵位,有爵便能入朝謀個差事,可他們三房什么都沒有。
大房一脈是沈太后的胞兄,這二房、三房亦是她兄弟,只是二房、三房俱是后娘生的,大房與沈太后更親些,就連皇后也是出自大房。當年為了拉拔二房、三房,便從兩房各挑了一個嫡女嫁入皇家宗室,二房嫡長女嫁的是太原皇家祖地的蕭氏才子為妻;三房的嫡長女得嫁高祖第六子為婦,這第六子得封南安郡王。
“他都有三十一了,從先帝時考到現在,下場數次不中,原本那舉人就是吊尾的。可舅父、舅母非說是無名師指點才差一點。他們求到我那兒,我若不答應,就能在我府上哭著不走,舅母能將我娘幾十年前,如何姑嫂情深說到我娘病重,她如何跑前跑后請名醫……”
南安郡王九歲喪父,十三歲喪母,皇帝見他可憐,帶在身邊多有提點,雖是侄兒卻亦是當成最信重之人教導。
沈家娘舅、舅母對壽春郡主頗是疼愛,一年十二個月,壽春郡主便有九個月住在沈家三房。沈三房的人為了讓她過得好,薄了自己嫡親的兒女,也不會薄她一分。
南安郡王曉得自己表兄的讀書天賦,可不來不行,舅母和表嫂的哭功厲害,仿佛他不幫忙,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惡極。
本來他還想尋辦法入府,便馮昭便送了個理由上門。
舅母更是熱心地掏了紅帖,上頭寫了明年的五個好日子,信誓旦旦地說,到時候他們全家都來幫忙。
馮昭掃了眼南安郡王,“待娶了千斤,老老實實給我過日子。還有一根臭黃瓜,別今兒給秦樓美人用,晚兒又給府裏的俏丫頭用,你不嫌臟,回頭惹下了病,生出不健康的子孫,你得后悔一輩子。”
臭黃瓜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吃的。
南安郡王歪頭沈思,待明白那是指何物時,一張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且仔細想想,那些育下聰明伶俐又健康兒孫的,其父必潔身自好,別香的、臭的一古腦兒盡沾上,自以為多情了得,不曉得精氣不足,孩子不是蠢就是弱。”
馮昭將南安郡王敲打了一番,喚了紅霞取了一份推薦帖過來,問了南安郡王親娘舅家表兄的名諱,填上了名諱,將帖子給了他。
南安郡王收了推薦帖,掏了紅帖,“夫人瞧瞧日子,你看哪個合適?”
“五月下浣那一日,素雪出閣,千斤亦一起從晉國府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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