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刻, 更闌人靜，萬籟俱寂中, 鬼祟身影正借暮色昏暗潛入荒廟。
屋內(nèi)燈火通明, 隔著窗紙看不真切，只見人影映上。
來者面容清秀, 身子頎長, 小心翼翼匿著腳步與身形湊到窗沿下張望，唯恐被人察覺蹤跡。
他手中還牽了只因不安而四處張望的高大白鹿，停步時不安分的蹄子踢動著腳下的碎石，發(fā)出窸窣聲響。
青年頗覺氣惱, 回身對仙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故作兇態(tài)唬人, 可惜那靈物并不買賬, 鼻腔裏發(fā)出不屑的嗤聲, 啼鳴一聲，嚇得那人直跺腳。
“故意的吧你！！”
“噗嗤……”
明斯年慌忙尋找藏身之處，聽屋裏有了動靜，立刻鉆進(jìn)墻角的縫隙裏暫避, 也顧不得灰土沾染周身臟污不堪, 屏著呼吸不敢發(fā)出聲響, 心驚膽戰(zhàn)時又發(fā)覺懷裏有了異動。
……糟了，衣襟裏還藏了只小家伙。
被響聲驚動的虞扶塵看到冷漠而疏遠(yuǎn)的鹿頭時并沒有詫異。
他走上前去，撫著仙鹿光滑油亮的皮毛，算作久別重逢的寒暄, 狀似不經(jīng)意開了口：“來都來了，一起喝杯茶？”
明斯年沒有應(yīng)聲，倒是一路安生的黑子鬧騰起來。
不想被它壞了好事，他只得掐起兔子的三瓣嘴，可小東西照著他迎面而來的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口，疼的那人當(dāng)場叫出聲。
明斯年無處可躲，見虞扶塵投來目光立刻別開眼神，轉(zhuǎn)身要走。
“不去看看他嗎？”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況且，我也沒有臉再見他……”
“我留你不是原諒了你的所作所為，是因?yàn)閹熥鹚麤]有怪你，如果你認(rèn)為自己那點(diǎn)可憐的自尊比起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的師尊更重要，那么請便。”
虞扶塵也不做挽留，抱起滿地亂跑的黑子，見灰頭土臉的明斯年垂頭喪氣走到禪房門前，胡亂抹著臉上的污漬，還有一閃而過的淚光。
“丟人。”
“你當(dāng)時哭的可比我慘！”
“這也要爭個高下？”
“自然，我可是你師兄！”
找回喪失的七年記憶，虞扶塵的閱歷等同于平白增長七年，如今頗有少年老成的意味，分明是明斯年較比他年長半歲，但此刻大橘在他眼裏看來竟像是個還不成熟的半大孩子。
兩人相持不過須臾，明斯年敗下陣來，見虞扶塵招呼他進(jìn)屋，面上火辣辣的，頓覺無地自容。
“我還是不進(jìn)去了……”
“小年年啊！快來看看為師的傷，這裏，就是這兒疼！”
不等他拒絕，裏面那位先開了口，煞有介事的哀嚎幾聲，覆又躺在榻上裝死。
這下明斯年只能硬著頭皮進(jìn)前，直挺挺跪在床前，話也不說，只悶聲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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