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么溫暖。
暖到透過了阿玖的掌心，又一次傳到他身上。
那么多年。
溫暖過漫長的歲月，支撐著他在苦寒裏前行。
阿玖啊，她似乎生來，便是他的太陽。
慕容璟伸手，抓住了玖之蓋在他頭上的手，用力握緊：“阿玖，太好了……”
太好了。
當(dāng)年你那么光輝奪目，如今還是耀眼。
玖之晃了晃慕容璟的手，沒有松開。
那只袖口落下去，露出來她的一截手腕。
慕容璟看到上面一道傷疤，顏色已經(jīng)淡了，可好像還能看到當(dāng)時的猙獰。
他不自覺地伸手去碰。
玖之下意識反扣住他的手，又很快松開，由著他觸上去。她輕輕哼笑了聲，滿不在乎：“現(xiàn)在再要來，可沒有那么便宜的‘好處’了。”
慕容璟記得的，那是二四零年的秋天。
按著兩國邦交，契戎照例來出席朝會。這一年，和使臣一同來到大胤的，還有契戎的八王子。是個八歲余的男孩，生得強(qiáng)壯，高傲又好勝。
筵席末尾，是傳統(tǒng)的比試，文斗武斗，也不過看個熱鬧，底下暗潮洶涌，面上卻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地糊弄。
沒成想，武斗進(jìn)行到了一半的時候，這位八王子提著他的小劍，親自躍上了禮臺。
使臣無奈，同胤嘉帝告罪。契戎民風(fēng)豪爽，何況縱使無禮，這也只算是小孩子間的玩鬧，實在當(dāng)不上大動干戈。
可這下頭到底藏了幾分心思，又實在說不清楚。
幾個年歲相仿的小公子躍躍欲試，都想著要給大胤爭一口氣，又相互比著眼色，計較到底是誰先上。只猶豫了不多久，一個孩子已經(jīng)翻上了臺。
阿玖隨手扯開宮裝，從身上摸出來一把短刀，沖對方挑了挑眉：“來。”
誰也想不通她是怎么把這刀帶上了筵席，就像想不到她怎么會在衣裙下面還塞了一身短褐。
可沒人有工夫想太久。轉(zhuǎn)眼之間，兩個孩子已經(jīng)打到了一起。
那男孩顯是練了幾年武的，一招一式裏嫻熟有力，只是因為少了些實戰(zhàn)而多了幾分生澀。阿玖力氣和體型都吃了不小的虧，當(dāng)是沒習(xí)過武，可動作裏居然也不是毫無章法，偏偏又狠戾得不要命。一時之間竟也分不出高下。
交錯的光影和碰撞聲，兩個孩子稚拙的纏斗裏，竟然隱約帶出了烽煙的氣息。
刀劍無眼。
坐在上首的胤嘉帝和使臣卻誰也沒有開口。
“乒——”，短刀又一次被小劍格住。
阿玖飛快地后退，在地上一蹬，又前撲上去。
要結(jié)束了。
建平公主的體力快跟不上了，動作裏已經(jīng)有了短暫的凝滯。
略懂些武的大臣和貴族們都暗暗松了口氣。建平公主是姑娘家，又小了兩歲，何況沒正經(jīng)練過武，能撐到現(xiàn)在著實是不容易。這會兒即便輸了，橫豎也算不得丟臉。
刀劍又交鋒了十來次。八王子也被拖入了消耗，到底是沒有經(jīng)驗，呼吸開始亂了。
兩個孩子纏斗在一起，已經(jīng)丟開了正經(jīng)的架勢，靠力氣和本能去生角，咬著牙從身體裏榨出來更多的力氣。像兩只撕咬在一起的小獸。
有耐不住的竊竊私語冒了出來。最上頭的席位上，還是一片安靜。平靜得讓人感到寒涼。
阿玖又猛地提了一口氣，反手持刀沖上去。
八王子咬死了牙關(guān)，強(qiáng)行扛住了手臂上的酸軟，逼著自己握緊劍柄，揮出去格擋。
將將要跟劍刃撞上的刀忽地擦了過去。
阿玖左臂擋在前面，掩護(hù)著握刀的右手，沖著劍鋒撲上去！
八王子眼裏閃過錯愕，又極快地染上兇戾。
劍鋒一錯不錯地落下來。
阿玖睜大著眼。
她左手拳頭攥緊了，切著劍刃的軌跡，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猛擊向劍身。
骨肉和金屬相撞，發(fā)出一聲悶響。劍身被生生砸出去，銳利的刃順著去勢切過她的手腕。
血立刻順著劍尖被甩出來。
有人倒抽了涼氣。有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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