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很遺憾,那您只能趕緊找個丈夫了。希望您能早日如愿——畢竟這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喬伊壓下心中的怒火,“但我來交報告的時候,并沒有人跟我說這個要求。”
“肯定說了,您忘記了罷了。”小胡子攤開手,“這也情有可原。畢竟眾所周知,女人的大腦物質(zhì)較為虛弱,精神和記憶也常常不那么可靠。”
他□□裸打量的目光在喬伊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意有所指地開口:“親愛的費爾南德斯小姐,我已經(jīng)聽說了您的事跡。您現(xiàn)在可是巴塞羅那上流社會的名人。”
“不過我勸您想想,初來乍到,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最高的樹最容易被雷劈。特別是,您還是一個獨身的女人,總該為自己的名譽和安全想一想。我這可是為您好。”
喬伊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廢話并不能解決問題。她咬牙對自己說。
在擁有足夠的實力和話語權(quán)之前,語言的交鋒只會給別人更多羞辱你的機會。
她憋著一股氣,一直走到市政廳的大門,在即將踏入陽光的那一刻,停下了腳步。。
湛藍(lán)的天空之下,寬闊的廣場上飄來溫柔舒緩的旋律。十幾位盛裝的男女手拉手圍成一圈,正在跳加泰羅尼亞傳統(tǒng)的薩爾達(dá)那舞。
喬伊有一絲恍惚。
就在這座拱門下,正對著廣場對面文藝覆興風(fēng)格的加泰羅尼亞政府宮。她曾站在這裏,用單反拍下對面的壯麗建筑。
她記得,那一天是圣胡安節(jié)的仲夏夜晚會。燈光秀打在兩座建筑上,狂歡的煙火巡游在廣場四周。
她原本小心翼翼護(hù)著背在前面的背包裏的單反,但后來被人拉進(jìn)了薩爾達(dá)那舞的圈圈裏,竟也被熱鬧的情緒感染,玩得忘乎所以,徹底愛上了這座熱情而魅惑的城市。
望著和記憶裏畫面重合的畫面,喬伊心頭忽然涌上一種荒謬的悲哀。
女孩子們在歡樂地跳舞。她們知不知道,一百多年后,她們不需要丈夫的簽字就可以簽訂合同?
她們知不知道,將來女孩子也可以和男孩子一樣上學(xué),學(xué)習(xí)建筑、航空、材料等等一切男性霸占的領(lǐng)域,可以成為頂尖的科學(xué)家,可以成為改變歷史的人物?
她們不知道。但她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眼睛閃閃發(fā)亮,裏面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這是蓬勃生長的19世紀(jì)末,巴塞羅那日新月異。她們近乎直覺地相信,明天一定會更好。
回望歷史,一切都像是必然的趨勢。然而,身處錯綜覆雜的歷史洪流之中,幾乎沒有人能看清未來的方向。
就像是此刻的巴塞羅那,沒有人相信,未來女性能做到那么多“只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無論他們相信與否,她們終將沖破數(shù)千年的枷鎖,向世界、向時間證明自己的力量和價值。
喬伊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踏進(jìn)了燦爛的陽光裏。
歷史的鐘面在沈默地盤旋。
而她此刻,就站在指針之上。
……
“安東尼奧,這是你的第一個作品,你得為它負(fù)責(zé)。估計你也不想拆掉——我也不想。裝幾個支撐柱就可以。”
“我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做的,是去查出到底誰在恐嚇你,然后讓他們付出代價。”安東尼奧眉眼微冷。
“你要怎么查?查出來又怎么樣?沖上門去,往他們門上也潑一桶紅油漆?——人不能對跳蚤以牙還牙。”
暈血真是討厭。其實不過是一桶紅油漆和一只死老鼠而已,危險性不大,傷害性卻極強。
喬伊盯住少年的眼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zhàn)斗。那件事是沖我來的,我已經(jīng)有辦法對付了。但你呢?你自己的麻煩可還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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