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哲的神轉折把大家都驚呆了。什么意思？招降。你和我商量了嗎？自作主張？不過，范文程也確實算個人才，能招過來也不錯嗎？

不過，這可能嗎？別人不了解，范文程你還不了解嗎？本來在中原就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跑到建奴，受到了努爾哈赤的重用，而且，剛剛幫助努爾哈赤取得了薩爾滸之戰的勝利。在人家范文程看來，我們處于弱勢呀，誰會棄明投暗呀。

我突然覺得方從哲是在做無用功。人常說，兩國交鋒，不斬來使。有招降使者這一說嗎？周瑜和蔣干是同窗，周瑜也只想利用蔣干，沒想招降他呀。

群臣的臉色也不好看。憑什么呀？就憑你們都崇拜李東璧？李東璧又算什么？不就是一個江湖郎中嗎？他們一個個都緊皺眉頭，攥緊拳頭，似乎又要上演全武行。方從哲威嚴地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一個個都不由地低下頭。看來，方從哲威風十足呀！

也難怪，方從哲任首輔這么多年，雖然一直在和稀泥，可畢竟，一直是他們的直接領導呀！看來，縣官還是不如縣管呀！

范文程更是驚訝地合不上嘴。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早年的范文程應該也在想著效忠皇家。可惜，連年落第，讓他失去了報效祖國的機會。可如今，機會卻是來得這么的突然，卻是這么地唾手而得。

他看著我。我沒有表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看著方從哲。方從哲面帶微笑，輕輕點頭。似乎在說：放心，皇帝那兒有我呢。

我突然覺得，方從哲就像前世的那個大灰狼，在誘惑著小紅帽。但，范文程顯然不是小紅帽。雖然，眼前這個餅很大，雖然能讓范文程心動，但卻不至于動搖他的心志。

他苦笑一聲，對方從哲躬身一禮道：“感謝閣老的美意。只是，覆水難收。”說完，他低下頭，眼圈似乎有些微紅。

在前世，人們提到范文程，都痛罵為漢奸，說他是冷血動物，是踩著漢人的尸骨榮升高位的。說他“于大節有虧”。可是，今天，我卻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范文程。如果不是處于敵對的雙方，我都有些同情范文程了。可惜，可惜了。

“憲斗，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建奴的努爾哈赤雖一代梟雄，但終為蠻夷之輩，難成大事。憲斗有臥龍之才，可屈膝事賊，終不免玉石俱焚，豈不可惜？”

方從哲話音雖然不大，可是娓娓道來，頗俱誘惑性。可是，在范文程看來，禁得住推敲嗎？

“閣老，誠然，您說得是對的。我大金雖取得了薩爾滸之戰的勝利，但相對于龐大的大明帝國來說，也猶螞蟻之于大象。但，小子感恩于我大金皇帝之知遇之恩，必將涌泉相報，雖百死猶未悔。”

怎么聽著有些感動呀。嗯，不對！范文程什么意思？示威來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提薩爾滸？傷口上撒鹽是吧？還有，你那是什么比喻。螞蟻之于大象？聽起來好像是在夸贊大明，可群蟻噬象的故事我還是知道。你想一點一點啃掉大明這頭大象嗎？前世你倒是成功了。今世嗎？啍，我要你們變成一群死螞蟻。

群臣中除了方從哲，臉色都很難看。方從哲倒是笑哈哈的，仿佛沒有聽明白范文程的意思。

“憲斗，我倒覺得，建奴比之我大明，猶如雞蛋之于石頭。雖你有不世之才，但獨木難支。建奴雖乘我之虛，取得一點點戰績，可我大明之損失如九牛一毛。建奴呢？薩爾滸雖取得一點勝利，但損失呢？我倒覺得，憲斗應效仿管仲、魏征，輔佐明主，建不世之功。”

范文程苦笑一聲：“閣老，不說也罷。再說，您認為，我即便回來，能為群臣所容嗎？”

“如為同一目的而來，何有相容不相容。”方從哲依然微笑。

范文程抱歉地一笑，不再回答方從哲，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我。

“陛下，臣此次前來京城是代表我家皇帝前來商談兩國重開邊貿事宜的。重開邊貿，對兩國都有利，還望陛下恩準。”

都有利？還是對建奴有利吧。人只有先生存下去，才會想到享樂。我大明打擊了糧食的走私，不說對建奴有毀滅性的打擊，但也打擊頗大。這是生存問題。雖然努爾哈赤有一定的余糧，但他舍得把這僅有的糧食分給普通建奴嗎？他還想把那些糧食當作軍糧呢？

不過，重開邊貿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更何況，我也需要準備，需要田爾耕把沈陽附近的民眾遷到沈陽城市。如果談判立即破滅，努爾哈赤孤注一擲的話，我沈陽的百姓以及百姓僅有的一些存糧，該倒霉了。

想到這里，我看了一眼范文程：“好呀。互市可以，但具體事宜還是你和方閣老去細談吧。好了，范文程，你先下去吧。明天，你找方閣老詳談。”

堂堂閣老去談互市這種小事，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但，我卻覺得方從哲應該很愿意做這些事情。他忽然想起招俫范文程，雖然我還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圖，但絕對不會是招攬這么簡單。

方從哲是最了解我們大明實力的人之一。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去對抗建奴，尤其是在我重用個熊廷弼、袁可立、孫承宗等人，再加上駱思恭錦衣衛廣泛的監視網，想要輸給建奴都難。

范文程離開了。我看著群臣，他們都是我的肱骨之臣，雖然有時他們意見相左，雖然他們能力有大小。但無可否認的是，他們都對我大明忠心耿耿，至少現在是。

“大家都談談吧，范文程此來的最終目的是什么？真的僅僅是為了互市嗎？”

四夷館頓時熱鬧了起來，他們三個一群，兩個一伙地討論起來。我看著他們，默默地聽著。無外乎最后形成了兩派，一派認為建奴頂不住了。缺糧少食，將很難度過這個冬天，謀求互市就是為了中原的糧食。他們認為，決不能互市，餓死、凍死這些邊外之民，以雪薩爾滸之恨。

我默默地鄙夷著他們，這類人，太小看努爾哈赤了，也不了解大森林中豐富的物產。建奴人只要勤快一些，從大森林中獲得的食物還是能夠餓不死他們的。當然，前提是，別發動戰爭。否則，大批的青壯年上了戰場，后方的老弱病殘只能凍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