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灼線（十五）
“姐姐。”
孩子笨拙地叫出這個迭詞，肉乎乎軟綿綿的手拍上她的臉，力道不重，只是很用力地貼上去，像只搗蛋的貓咪，想讓姐姐從書本裏抬頭看她。
這時候妹妹才一歲多的樣子，胎發沒有剪，在頭頂綁了一個可愛的小揪揪，身上穿了一件奶黃色的裙子，光是看著就能聞到一股甜香。
簡寒有些恍惚地看著這段記憶，小軼的眼瞳像圓溜溜的葡萄一樣。
聽到她叫“姐姐”，簡母在后面露出驚喜的表情：“小寒，妹妹第一個叫的是姐姐哦！！”
她把小軼抱起來，聞了又親，親了又聞，“小軼，寶寶，再叫一聲‘姐姐’給姐姐聽！”
妹妹被鼓勵到，連續叫了幾聲：“姐姐！姐！”
書翻頁一般，穿著黃裙子的小軼長大了一些，跟在“簡寒”身后，眼淚汪汪。
“姐姐不要走......”
“簡寒”無奈地蹲下來擺弄擺弄妹妹的小手，“姐姐要上學啊，姐姐答應你，很快就回來的，好不好？”
“沒有很快......”
“很快呀，小軼看這個花瓶的影子，當它變得又細又長的時候，姐姐就回來了。”
小軼抽泣著，卻很好奇：“真的嗎？”
“我們今天試試好不好？”
放學回家，“簡寒”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熟睡的妹妹。她的小腦袋朝著擺放花瓶的架子，像是看累了才睡著的。
“簡寒”悄悄走過去，拿了一張毯子給她蓋上。妹妹被吵醒，眼睛動了動，看到是姐姐在給她蓋被子，立刻張開小手要抱：“姐姐！”
“簡寒”把她抱起來，在家裏散步一樣走了幾圈。
“簡寒”問她：“小軼，姐姐說的對不對，時間是不是很快啊？”
小軼嘟起嘴巴：“一點也不快。要是太陽公公不升起來就好了，姐姐就永遠不用上學了。”
“簡寒”教她：“太陽公公是為了讓咱們人類生存才每天都堅持上班的，小軼要心存感恩啊。”
“可是小軼想一直和姐姐待在一起。”
“你這樣說媽媽會傷心的。”
“那就一直和姐姐和媽媽待在一起。”
“爸爸會哭哦。”
“爸爸也算上。”
“小灼哥哥和優優姐姐就不喜歡了嗎？”
“小軼都要。”
“貪心的孩子。”
“姐姐，和小軼去玩。”
彼時，秋梨老師去世不久，“簡寒”每天沈默寡言，彈琴彈到手軟。
“簡寒”溫聲告訴妹妹，自己要練琴。
妹妹懂什么，她只知道姐姐心情不好，不能打擾她，就一個人出去坐秋千了。
后來她再也沒有回來。
——“小寒？”
簡寒停止了對游戲回憶的探索，快走幾步跟上顧灼。
這也是她不喜歡觸碰“回憶”的原因，一旦有意識去想，就會沈浸在裏面，久久不能回神。
進門，聽到聲音的阿姨早早來玄關等著他們，看到兩個人在一起，合不攏嘴：“先生，太太，大小姐和顧少爺來了！”
簡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逐漸清晰：“小寒和小灼來了？可算來了，你們兩個懶孩子！本來想讓你們早上就來，中午飯一起包餃子呢！結果你們兩個醒了就九點多了。”
簡寒已經習慣了這份嘮叨，口上應答著，左耳進右耳出。她時常感慨，歲月是最磨礪人的一種東西，它能把一個干練活潑的女孩，變成慈愛絮叨的老人。如果不是不久前剛剛經歷了【過去副本】，她不會有機會看見簡母那么富有生命力的過去。或許人人的青春都是朝氣蓬勃的。
她忽然有點難過，因為自己不記得親人年輕時的樣子了。
顧灼摸了摸她的頭：“又發呆，打擊就那么大嗎？”
簡寒回神，對他微笑一下。
簡母疑惑：“什么‘打擊’？在公司被上司批評了？”
簡寒不想多說，順勢點頭：“是啊，當員工可真不容易。”
簡母嘆息一聲：“依我看你就回家來讓你爸爸教你得了，非要在別人手下受罪，學到的東西不都是一樣的？”
“還是不一樣的，你就當我想學兩遍吧。”
簡母道：“說實話，你最開始說要去疏南工作的時候，我跟你爸都以為你看上人家蘇總了呢。沒想到你還真是純為了工作去的。”
顧灼腳步頓了一下：“蘇總是誰？很優秀嗎？多大年紀了？”
簡母道：“優秀啊，疏南那么大的公司，就是他一個人辦起來的。我記得他年紀比你們大幾歲，但跟我們比，還是小孩。阿姨覺得他長得跟你簡叔叔年輕時候是一款的，我之前還以為小寒要按著爸爸的類型找男朋友呢，沒想到最后還是選了小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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