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半個時辰之后，負(fù)責(zé)照顧洪福的小太監(jiān)郁悶的發(fā)現(xiàn)，他家的狗大爺抓了只肥兔子回來，弄得狗舍里里外外到處都是血。

想到他家主子下達的“絕對不許喂生肉”的命令，忙拿了工具來好生清掃了一遍，一面無奈干活，一面慶幸幸好洪福大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屋子修的偏僻，向來沒什么人經(jīng)過——就算有人遠遠看見他在打掃狗舍，沒看見血跡，也不會多想。

收拾完畢最后將肥兔子也拎回去毀尸滅跡——順便打打牙祭。

幾乎是同一時間，胤祚隨手將一錠銀子扔進段太醫(yī)懷里，笑嘻嘻道：“封口費。”

段太醫(y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就十兩銀子，還拿來給他當(dāng)封口費呢？

他從胤祚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專門負(fù)責(zé)給他調(diào)養(yǎng)身體，后來退休了又被他請回來榮養(yǎng)，生死榮辱早和胤祚綁在一起，胤祚所謂的“封口費”，不過是告訴他，這事兒是見不得光的。

段太醫(yī)嘆了口氣收拾藥箱，道：“傷口已經(jīng)收拾好了，內(nèi)服藥等我熬好了，一會親自送來。”

頓了頓又道：“太子殿下莫怪老朽多嘴，這些江湖中人，行事全憑一時意氣，少有顧全大局之時，最能惹是生非，太子殿下還是少同他們來往的好。”

胤祚苦笑，認(rèn)識陳拙豈是他愿意的？嘆了口氣道：“這個道理我也懂，可是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認(rèn)識了，人家還為我跑腿賣命，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送走段太醫(yī)，胤祚坐到陳拙床邊，道：“說吧，怎么受的傷？”

陳拙嗤笑一聲道：“告訴你有用？”

胤祚冷哼道：“爺是沒用，有本事你別鉆洪福的狗窩啊！”

陳拙抿著嘴不吭氣。

“你去瑜親王府了？”

陳拙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段太醫(yī)從你身上取的兩顆子彈，材質(zhì)是這兩個月新出的，能用上這個的，就只有皇阿瑪和我們兄弟幾個身邊的人了。”胤祚道：“你若是去碰皇阿瑪，絕不可能活著出來，至于其他皇子阿哥——你連皇阿瑪都不殺，想必也不會去動他們。唯有……”

陳拙看了他一眼，咬著牙側(cè)過身去，背對著胤祚。

胤祚見他不光不想說話，竟連聽不都愿聽了，索性閉了嘴，沒在繼續(xù)往下說。

陳拙本以為胤祚還要鍥而不舍的問下去，誰知道他竟就這么消停了。半晌沒聽到身后傳來聲音，陳拙又掙扎中翻了回來，卻見身邊空蕩蕩的，于是扭頭透過屏風(fēng)向外看去。

那屏風(fēng)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外面看去是一副清淡的水墨山水畫，但從里面，卻能影影綽綽看見外面的景象。

胤祚正坐在窗前寫字，背挺得很直，頭微微低垂，陳拙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只是忽然覺得他脖子和下巴的弧度很漂亮，握筆的樣子也很閑適好看……于是自嘲一笑，連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來。

朝天吐了一口長氣，閉上眼睛，竟就這么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拙才被外面的小聲說話聲驚醒。

“主子，打聽清楚了，”旺財?shù)穆曇舴诺暮艿停溃骸暗拇_是瑜親王府——死了幾個侍衛(wèi)，瑜親王也傷了胳膊，受了點驚嚇。”

胤祚筆下不停，輕輕嗯了一聲。

旺財?shù)溃骸奥犝f萬歲爺震怒，吩咐全城搜捕，還親自去探了瑜親王。”

頓了頓，聲音壓的更低，道：“聽梁公公悄悄說，幾個月不見，瑜親王瘦的形銷骨立，萬歲發(fā)怒要治下人的罪，底下的人才稟告，說瑜親王這段日子一直不沾葷腥，而且每日刺血抄經(jīng)。萬歲爺還親自去佛堂看了供奉的血經(jīng)……后來瑜親王痛哭失聲，說想念萬歲爺，又不得見，不得已只能借此盡一份孝心……萬歲爺也落了淚……一直在瑜親王府待了兩個時辰，用過了晚飯才回宮，還說讓他以后可以隨時進宮，不必有什么忌諱……”

胤祚又嗯了一聲，打斷道：“有沒有人看清他的模樣？”

旺財看了眼內(nèi)間，搖頭道：“聽說從頭到尾黑巾蒙面，刑部和順天府派的人，牽著狗追著血跡追了一段距離也追不下去了。”

又道：“爺，這個人留不得……若是讓萬歲爺知道他和您有關(guān)系，連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胤祚道：“道義上的理由且不說，難道丟出去讓順天府把他拿了爺就清白了？誰不知道他曾是爺?shù)氖绦l(wèi)呢？”

他還得慶幸陳拙順利脫身，沒給他帶來麻煩呢！

如今事情已經(jīng)出了，將人放在身邊不好，丟出去被抓了更不好，傷的這么重，查的又嚴(yán)，送出城也不現(xiàn)實，最好的法子是將人弄死，然后毀尸滅跡，可胤祚又做不出來——除了藏著他還能怎么著？

旺財急道：“可那也不能放在這兒啊！要被人看到，那屎盆子不就扣死在爺?shù)念^上了嗎？”

刺客藏在自個兒的臥室，若被人看見，不是他主事也變成他主使了。

“沒事兒，”這一點胤祚怎會想不到？安慰道：“爺?shù)姆块g每日丫頭也就進來一次，且只打掃外面，里間向來不讓她們進來，都是你親自收拾。只要她們打掃的時候，人藏在床角，不發(fā)出聲音便不會有事。”

這種像盒子似得萬工床，也就藏人方便這一個好處了。

也怪他往日自詡坦蕩，臥室里連個密室都沒有，以至于想找個不會被人撞破，又方便照顧的地方都難。

若到外面找個地方，方便是方便了，可又不能避開搜索，算了，就這兒將就吧！

其實胤祚倒不怎么怕被連累，就算康熙覺得是他派人刺殺胤礽的又如何？他有一百個理由殺他！不過，以康熙對他的了解，估計就算抓他個現(xiàn)行，也不會覺得是他做得——大不了吵一架，再大不了不做太子了。

剩下幾日，胤祚依舊每天上午去乾清宮陪康熙，卻絕口不提刺客的事兒，康熙提醒他注意安全，少出門多帶人，他也就隨口應(yīng)一聲。

胤祚每日在宮里待上一個多時辰，就找借口回府，連逛街的興趣都沒有——因為出了刺殺親王的反賊，如今全城戒嚴(yán)，挨家挨戶的搜查，街上不是兵荒馬亂，就是冷冷清清，沒甚意思。

大約因為當(dāng)初薦太子的時候，只有三阿哥胤祉薦的是胤礽，所以這次胤礽出事，康熙便將緝拿兇手的事兒交給了胤祉負(fù)責(zé)，這幾日，九門提督、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和刑部的人，都被他使得團團轉(zhuǎn)。

胤祉所關(guān)心的楊府的案子也就這樣被耽擱了下來。

陳拙傷的雖重，但好的卻快，四五日功夫已經(jīng)勉強能下地走路，因為外面查的太嚴(yán)，所以還是只能窩在胤祚房間，卻不知是在生自個兒的氣，還是生胤祚的氣，怎么都不肯開口說話，胤祚也就懶得理他。

“主子，”外面查的越嚴(yán)，旺財就越緊張，時不時要來匯報最新消息：“官差這些天一直在藥店周圍監(jiān)視，凡是買傷藥的都被嚴(yán)查，如今四五天沒找著人，所以將目標(biāo)又對準(zhǔn)了大戶人家，說只有大戶人家，家里才會常備這么多的藥材，聽說接下來要搜官宦之家，您說會不會……”

因為主子榮升太子的關(guān)系，旺財?shù)南⒃桨l(fā)靈通起來，既準(zhǔn)確又隱秘，早不是小道消息幾個字可以形容的。不過幸好旺財雖愛顯擺耍威風(fēng)，卻知道什么事不能往外說，不然胤祚就該將他關(guān)在府里不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