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殤說：“貴干說不上，只是最近聽說了陰曹地府與天堂之事，我是來請罪的。”
許尹楞了一下，這就要自首了？
于林說的難道是真的？
但仔細一想又不對。
只見邊殤不緊不慢從寬大的袖口裏拿出一物，顧楚辭看了看，是一把鐮刀，不由得奇怪，他聽許尹說過，鐮刀是要傳給下一代的。
邊殤微笑著說：“死神大人，您請看這把鐮刀，它上面是帶有我的死神之印的。”
不用他說，許尹已經看到了。
竟然走到了這步田地，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變得麻煩。
“我想說，”邊殤說，“現兌換鋪主人的鐮刀上，是沒有這個印記的。”
黃亢本來被許尹丟下后，氣呼呼地走了。眼下有活干，他又被許尹提溜了過來。
“你就是邊殤大人？！”黃亢簡直要瞪大了他的24k鈦合金狗眼。
媽的，這么年輕！
許尹給了他一腳：“咋說話呢你。”
黃亢嘖了一聲：“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脾氣暴躁啊？”
邊殤大人不以為意：“無事，我就是邊殤。”
黃亢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在許尹的逼視下走了。
到了兌換鋪，許尹和顧楚辭靠在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黃亢領著邊殤往鋪子裏走了。
黃亢一手玩著折扇，對于林說：“于老板，要不要看看熟人啊？”
于林正在屋子裏面整理東西，聞言莫名奇怪，一掀簾子出來了。
邊殤一身黑衣，直挺挺站在那裏。
于林當時脊背上冷汗就冒出來了，整個人仿佛僵住一般。幸虧這時她手上沒有東西，要是有恐怕已經摔了。
她不可思議地緊緊盯著面前這個有一百多年沒見過的前輩，手指僵硬發顫，連嘴唇都有些哆嗦。
看著她臉色蒼白，魂不守舍的邊殤就不同了，他和任何時候都一樣，冷靜，理智，甚至微笑著看著面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黃亢沒說話 ，就這么抱臂看一眼邊殤，看一眼于林。
最后還是邊殤眨眨眼，打破了這寂靜：“于林，好久不見。”
于林終于回過神，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人當面叫過她的名字了。所有人都對她敬而遠之，“老板老板”地叫著，沒有人親近。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可她今天才發現，其實她挺想念的，挺想這樣的一個少年，笑著喚她的名字。
“姑娘，今日你坐在這許久了，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嗎？”那時的邊殤，少年感比現在更重，也是一身黑衣。他忙了一天，關了店看見一個女人坐在他店門口，已經坐了一天了。
女人抬起頭，儼然一副四十多歲的模樣。她笑笑說：“姑娘？你這樣年輕，竟然叫我姑娘？”
她頭又低了下去，道：“我叫于林。”
“于林，名字還挺稀奇。”邊殤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你好，我叫邊殤。”
女人轉眼看他，那雙無論讓誰看都感到驚心動魄的眼在那時黯然失色。大概有人在她身邊，她忍不住傾訴的愿望，啞聲說：“我想當死神，可是我還需要等上千年，我真的……不想再轉世了，我就想像現在這樣……不想活著。我真的羨慕你們，羨慕你們能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我生前那么努力了，都得不到……”
于林用長長的大波浪卷遮住臉龐，臉埋在手心裏，發出低啞的嗚咽。
過了良久，邊殤開口道：“我可以幫你。”
女人們聽清，抬頭問道：“什么？”
邊殤說：“其實我待在這個兌換鋪裏很久了，久到，我都記不得剛來這裏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我該出去轉轉了。”
“真的？”邊殤到現在都記得于林的眼神，眼圈很紅，蒙了一層霧氣。那病態白的臉上，有很清晰的淚痕。
陰曹地府依舊那樣熱鬧，宛若喧囂的人間。亡靈來來往往，那才是邊殤真正向往的生活。
沒人知道，璀璨火紅的鬼火，照亮了黑漆漆的陰間，更照亮了兩個不為人知的懷夢的亡人。
這是他們夢的開始。
于林知道，現在邊殤就站在她的面前，這預示著她的夢，該破碎了。
她不后悔，從來都沒有。
她該感謝邊殤，給了她夢的權利。
哪怕最后一場夢醒來，也總好過沒夢見過。
她早該知道……
于林動了動唇，帶著夢醒的沙啞，勉強笑道：“邊殤，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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