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正午，在老營高夫人的房間中，慧梅輕輕搖晃著拂塵，替午睡的蘭芝驅(qū)趕蚊蠅，高夫人則在一旁縫制一個香囊，房間中靜謐安詳。

過了一會兒，高夫人舉起手中香囊笑道：“好丑啊！給蘭芝將就用吧！”

慧梅笑道：“不丑??！夫人的針線很好?！?

高夫人一面把艾草裝入香囊，一面笑道：“我的女紅可差遠了，母親活著的時候，總說我這針線活不好，將來找到婆家，婆婆也只讓我干粗重活。現(xiàn)在真應(yīng)了母親的話，嫁給自成，整天舞刀弄槍，要么就是騎馬握韁繩，比干粗重活還糟糕！”

慧梅嗤的一笑，“夫人現(xiàn)在握刀拿劍，那是跟著闖王救濟百姓，可比干粗活崇高多了！”

高夫人又點燃了一小撮艾草，放在燈臺上，一縷細細的白煙裊裊升起。

高夫人笑道：“范先生說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他說山中的蚊子能傳播瘟疫，所謂的南方瘴毒就是這么來的。”

慧梅笑道：“范先生知識淵博著呢！他說的話一般都是對的。我已經(jīng)告訴老營中的人了，讓他們?nèi)巳伺宕靼莘牢茫€在住處用點燃的艾草煙熏蚊子，老營中的人現(xiàn)在都這么做了！”

“那闖王和他的將領(lǐng)、兵士呢？”

慧梅道：“聽說河南兵還能聽話，闖王的將領(lǐng)們卻不以為然，他們說從沒聽過瘴毒是蚊子傳染的，說范先生小題大作，還說他這么說會得罪瘴神，所以把分給他們的艾草都扔了！”

高夫人嘆了口氣，“因為小恩子的事情，現(xiàn)在將領(lǐng)中很多人對范先生有意見。說他仗著闖王的信任弄權(quán)，唉！范先生為了闖營的前途，可謂忠心直言，可是卻得罪人了！”

慧梅點點頭，小聲道：“范先生挺冤枉的，現(xiàn)在連老營的眷屬都對他有意見，說闖王整頓軍紀就是他鼓動的。”

高夫人笑嘆道：“這從何說起，整頓軍紀勢在必行，這是闖王的意見，判罪的是總哨劉爺，她們向我求情拒絕的也是我，這與范先生有何干系？”

慧梅道：“可不是么！范先生還不辭辛勞的上山采藥呢，已經(jīng)幾天沒回來了！山上虎豹熊狼那么多，范先生冒著多大危險啊！卻沒人說他的好！”

“范先生去了幾天了？”高夫人問。

“三天了，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回來？”慧梅微微嘆息，她有些想念范青了。

此刻，范青剛剛回到軍營中，他興沖沖的放下背著的一個竹簍，裏面裝了好多青蒿草。

他讀過史書，知道傳染病在古代的威力，尤其是在山中，很容易被傳染上瘧疾病。瘧疾在古代多存在于南方山區(qū)，也叫瘴毒。這種病對軍隊的殺傷力非常大，史書記載漢武帝征伐閩越時，“瘴癘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睎|漢馬援率八千漢軍，南征交趾，然而，軍吏經(jīng)瘴癘死者十四五。清朝干隆數(shù)度進攻緬甸受挫，并非軍力不足，而是由于，“及至未戰(zhàn)，士卒死者十已七八?！弊顟K的是康熙平定三藩之亂，八旗兵把瘧疾帶回京城，把他給傳染上了，差點沒死掉，幸好，那時歐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金雞納霜，可以治療瘧疾，這才保住他的性命。

古代醫(yī)學(xué)無法確定瘧疾的成因，認為南方山區(qū)有瘴毒，人吸入之后，就會生病。范青是現(xiàn)代人當然知道瘧疾成因，是由于蚊子叮咬傳播的。所以，他一面在軍中宣傳用艾草驅(qū)蚊，一面去山中尋找解藥，解藥就是現(xiàn)在他找到的青蒿。古代治療瘧疾的方子很多但效果不好，范青記得自己看過雜志，諾貝爾醫(yī)學(xué)獎屠呦呦從黃花蒿從提取了一種青蒿素的東西，治療瘧疾有奇效，因此獲獎。所以范青上山就找這種草藥。

但青蒿草不等于青蒿素，如何使用，范青還要查閱一下古代醫(yī)方。

范青剛回來，就有親兵來請，說闖王找他議事。他來到闖王的營帳，還沒進入，只見營帳外面有許多艾草被丟得到處都是。營帳裏面?zhèn)鱽韯⒆诿舻拇笊らT，“這姓范的怎么管的這么寬，練兵、屯田，整頓軍紀，現(xiàn)在還管起來疫病了，怪哉！他是大夫么？”

李過陰陽怪氣的道：“他比大夫還厲害！我問過尚炯醫(yī)生了，他說從沒聽說蚊子還能傳播疫病的，不知道范先生從何得知，簡直是異想天開?！?

眾將議論紛紛，嘲諷數(shù)落范青的居多。直到范青走入營帳，眾將才閉口不說了。

李自成皺眉眉頭問范青，“范先生，你在何處聽說蚊蟲能傳播疫病的？”

“屬下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范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