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我愿意！”

只見義軍中無數(shù)手臂舉起，大家都在爭搶這個位置。范青被這股氣氛帶動，也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臂，叫著“李哥！”

“咱們都是好漢子，一會兒，我親自擂鼓，給你們助威，好不好？”李自成哈哈笑道。

眾人一起叫好。

李自成走到范青身邊握了握他的手，范青和他身后這些親兵，以為李自成要選他們站在中軍呢，不禁一起激動起來。

李自成道：“你是軍師，不必沖鋒陷陣，你好好活著，給我出謀劃策就成。”

范青道：“現(xiàn)在是全軍危急時刻，背水一戰(zhàn)，如果敗了，也沒有我這個軍師了。此時此刻，我更應(yīng)該身先士卒，帶頭沖鋒，我真心愿意做大哥手下的一名小兵，請大哥成全我。”

李自成凝視范青，看到了一雙堅定的，無所畏懼的眼睛，他點點頭，俯身在范青耳邊輕聲道：“弟弟，不要沖的太猛，保護好自己，我需要你這個軍師。”

“大哥。”范青心裏熱乎乎的，十分感動。

李自成最后選了一隊老八隊的戰(zhàn)士站在中軍。

眾義軍雄赳赳，氣昂昂的列陣上前。這次正面作戰(zhàn)沒有任何依靠，要堂堂正正，要硬碰硬，在正面戰(zhàn)場上擊敗比自己多五倍的強敵，以少勝多。

遠處數(shù)裏之外，已經(jīng)能看到官兵的陣線，只見一條黑色長線，無數(shù)穿著黑色鎧甲的官軍正從山丘上奔跑下來，快速向這邊逼近，在后面還有數(shù)個旗幟飄揚，有騎兵在兩翼集結(jié)，準備在步兵之后沖擊。

義軍這邊列隊站立完畢，忽聽在隊伍之后傳來李大嗓的一聲長吼，這是秦腔中最原始，最激越豪邁的老腔。

只聽李大嗓第一聲就直著嗓子吼起來，聲音直沖云霄，“嘿～哈！嘿～哈～”沒有什么曲調(diào)就是吼，發(fā)狂了一般的吼，旁邊幫著敲打的伙夫也跟著一聲聲的應(yīng)合，漸漸的整個義軍隊伍都跟著強調(diào)吼起來，“嘿～哈，嘿～哈！”

范青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吼起來，每吼一聲，他都覺得一股熱血向頭上沖去，激動，發(fā)怒，狂叫。

隨著前奏結(jié)束，李大嗓吼起來戲詞，“將軍～一聲～震山川～嘿！”

“人披衣甲～馬上鞍，嘿！”

每唱一句都是數(shù)千人一起跟著應(yīng)合，“嘿！”數(shù)千人的聲音一起發(fā)出，每一聲都如浪濤一般，一浪高過一浪，每吼一聲，都用自己手中的長兵器或者大盾牌用力向地上一摜，地面隨之震顫一下。

在急促的敲打伴奏中，好像急風暴雨即將來臨，好像千軍萬馬疾馳而至，好像巨浪狂濤從天際咆哮撲來，讓人整個心都縮緊，整個人都緊迫起來，范青不由自主的將全身肌肉收緊，緊緊捏住手中長槍，用力隨著眾人和著節(jié)拍，一下下的摜在地上。

李大嗓高亢豪邁的聲音穿透長空大地，遍及整個原野，聲音粗獷質(zhì)樸，真正的原生態(tài)，這不是唱，也不是吼，而是在嚎叫，像一只野獸一般嚎叫。

“大小～兒郎齊吶喊！”

“嘿啊～”

“催動人馬列陣前～嗷～”

“嘿啊～”

“頭戴紫金冠！”

“嘿！”

“身穿玉連環(huán)！”

“啊！”

“胸前獅子扣！”

“嘿！”

“腰中挎龍泉！”

“啊！”

每唱一句，全軍跟著一起應(yīng)合，直抒胸臆的發(fā)出吼叫。每一次用武器摜在地上，地面隨之跳動。范青只覺的一股股的熱血從心臟涌上頭部，眼睛在漸漸變紅，就像游戲中即將獸化的半獸人戰(zhàn)士一般，下一步就會發(fā)狂變身。

“秦人都是狼！”范青在心頭猛地泛起這個念頭，前世見過的兵馬俑的形象在腦海中閃過，那挺直的脊背矗立，如標槍一般，所有人都是狹長的眼睛，微微凸起的顴骨，眼神兇殘冷酷，充滿了對鮮血的渴望，那樣的眼睛是屬于野獸的，不是人類的。而此時此刻，周圍的人多么像那些石俑。是自己穿越千年變成了石俑吧！這一刻，范青感覺自己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下一刻，自己就要變成野獸。

歌聲和千百人的應(yīng)合聲依然在繼續(xù)，而且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彎弓似月牙！”

“嘿！”

“狼牙囊中穿！”

“啊！”

“催開青鬃馬！”

“嘿！”

“豪杰敢當先！啊～嘿～啊～嘿～”

“啊～嘿～啊～啊～”

此時已經(jīng)沒有戲詞了，李大嗓就如瘋了一般捶胸頓足的狂叫，發(fā)出的聲音簡直不像人類。好似相互撕咬的野獸在嚎叫，又似瘋子在乞求哭號，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聲音中戰(zhàn)栗。戲文已經(jīng)沒了，只剩下一團能量在躁動，在呼嘯，在瘋狂執(zhí)拗的尋找一個出口。

而數(shù)千戰(zhàn)陣上的士兵也一樣發(fā)狂了，整齊的嘿嘿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這一瞬間，范青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赤紅，此刻他完全失去理智，不知道什么是思考，不再考慮死亡恐懼，心中只剩下嗜血的渴望，此刻他已經(jīng)變成了野獸，心中只剩下殺戮。一團能量在胸膛中膨脹，如果不給它一個發(fā)洩的出口，就要把他炸裂的粉身碎骨。

此刻官軍已經(jīng)沖到了距離河灘一裏遠的地方。背后沈重戰(zhàn)鼓聲終于響起來，是李自成親自在擂鼓。

“沖啊！”

“殺啊！”

數(shù)千義軍步兵，就如放開籠頭野馬，斷開鎖鏈的野獸，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吼叫聲音，如潮水一般沿著河灘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