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樓千暮跟大徒弟好好聊了聊關于去天海外的事, 顯然即便是時隔多年，辛停云也不想回天海外再多看兩眼。哪怕明知道現如今天海外陷入了內亂，但辛停云除了在最初得知消息的驚訝之外, 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為紫陽宮將這一次的比試地點設立在了天海外，樓千暮想, 可能自己的大徒弟, 都不會主動靠近那一片海域。

辛停云收到自己師父的目光，他面上看起來仍舊嚴肅平和, 但內心卻已掀起了波濤。

“與其被動, 不如主動出擊。”很快, 辛停云的耳邊再一次落下來樓千暮的聲音。

在旁人聽來，樓千暮這話似乎是在回應剛才佛子說的話, 但是辛停云知道, 這是樓千暮對自己的勸誡。

他并非沒有執念。

但是執念這種東西，對于修行之人而言, 太重, 就會成為心魔。

心魔這東西, 百害無一利。他也知道自己師父如今做法的意思，是不讓他再繼續逃避, 要他直面心底最不想回憶也不想接受的東西。

辛停云抿著唇，那張薄薄的唇瓣, 此刻成了一條線。

佛子在這時候卻是眼睛一亮，“樓島主的想法甚好, 小僧愿意配合。只不過, 小僧對天海外并不太熟悉……”他在說到這裏時, 眉頭忍不住又皺了皺。不了解天海外內的勢力，他們去幫扶誰啊？

就在這時候, 辛停云忽然開口了。

“天海外的居民，實際上是一個部落。他們信奉河神，因為在天海外裏，像是在河裏分散的島嶼。”

這一點，其實跟月碎島有些相似。只不過月碎島廣闊，卻沒幾個人，但是在天海外，看起來人煙氣就要濃厚很多了。

“在部落裏，是以族長為絕對的權威。族長之下，便是祭司堂。祭司堂主管每年天海外的祭祀，在部落裏也很有話語權，分別掌管著部落裏的大小事務。他們是絕對擁護族長，幾乎不會出現背叛。就連天海外的入口，都是由祭祀堂的人把守。

天海外內有三大貴姓，分別為辛，花，鹿。族長一脈，便是辛姓，花和鹿兩脈的女子，多為族長夫人。差不多每一屆的族長，會迎娶跟母族不同姓氏的女子為妻，以平衡整個部落的權勢。所以百年來，在天海外內，都是三足鼎立的穩定結構，也是以辛姓為首。

如今的天海外裏，族長夫人是花家的女子。

天海外的人跟我們修行略有不同，他們信奉河神，修行秘術，有點水成冰的本事。所以，他們的殺招也許會令我們猝不及防。”辛停云緩緩道。

天海外內四周環水，對于裏面修行秘術的人而言，只要在有水的地方，就能輕而易舉地干掉他們這樣的外鄉人。

點水成冰能讓河水立馬化作冰箭，從四面八方攔截入侵者。

辛停云想到這裏，臉上再一次忍不住露出了輕蔑的笑。有的人在這一片修真大陸裏，以為自己很厲害，企圖侵染旁人的東西，不好好受一點教訓，不撞得頭破血流，那怎么會罷休？

“最重要的一點。”辛停云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僥幸從天海外回來的人故意的，還是真的忘了，“在天海外裏，是沒有靈氣的。”

辛停云最后這句話一出，佛子瞬間瞪大了眼睛。

再配合著他那光禿禿的能直接反光的大腦門，看起來有些格外喜感。

“沒，沒有靈氣？”饒是淡定的佛子，在這瞬間也不由大吃一驚，他皺著眉，“怎會如此？這不應該呀，小僧從未聽人提及過天海外沒有靈氣一事……”

而坐在一旁的奚十裏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家大師兄，她倒是沒有覺得太驚訝，因為昨日她家大師兄給她的那一份竹簡手札上就寫得很清楚，天海外裏沒有靈氣，卻有清氣。但是這種清氣，像是她們這樣的從下面的修真大陸過去的人，不一定能吸收轉換為己使用。

相比于天海外沒有靈氣這一點，奚十裏更對佛子現在表現出的驚訝感興趣。像是佛子這樣平日裏行走在世間的人都未曾聽過的天海外的實情，但她大師兄給她的手札上卻記錄得詳實極了，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在上面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記錄下來的東西。所以，她的大師兄，曾經去過天海外嗎？或者說，她的大師兄，原本就是天海外的人？

奚十裏的腦子在這瞬間出現了很多猜測，但她沒覺得多興奮，就有些隱隱的擔憂。

如果她的大師兄真是從天海外裏離開的人，那現在她大師兄去了天海外后，還會跟著他們一起回來嗎？或是，他大師兄，也像是師弟從前那樣，受了很多委屈？這一次去天海外，對她大師兄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奚十裏的眼神一直落在辛停云身上，帶著隱隱的擔憂，沒有一點掩飾。

所幸的是現在辛停云因為剛才說了不少天海外的事，他的思緒也一度有些收不回來，腦子裏此刻盤懸著的都是年幼時那些他從前壓根不愿意回想的事，一時間，辛停云都沒有覺察到自家小師妹已經盯著他看了好長一段時間。

可是現在辛停云沒有留意到奚十裏的目光，卻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註意。

千山坐在奚十裏身邊，他當然也知道天海外內沒有靈氣。昨日辛停云給奚十裏送手札時，后腳也給他送了一份。但現在千山關註的重點壓根就沒落在辛停云是如何知曉這么多關于天海外的事上，他只註意到他的小師姐，現在已經盯著他的大師兄看了很久。

久到，他有些嫉妒，心裏感到很不快，捏緊了拳頭。

“沒錯。”辛停云開口，“天海外的人，修行是利用清氣。”

這又是佛子第一次聽見的概念，他不由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小僧竟從未聽聞，辛施主可知何為清氣？”

在辛停云回答之前，他又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些消息，那些從天海外裏回來到人卻只字未提，他不愿意用惡意揣測他人，但此刻仍舊避免不了覺得后背上蔓延開一股寒意。

辛停云：“可以看做是靈氣的東西，很濃郁，但是從修真大陸過去的人，不一定能吸收納為己用，不能化作靈力的話，便是無用的。”

佛子像是理解到了一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他在看向辛停云的眼中帶著幾分好奇，若是說今日聽到辛停云這番話的，沒覺得好奇那才是不正常。但即便好奇，佛子也沒有主動開口詢問為什么辛停云知道這么多。

“那這一次內亂，到底是怎么回事？”佛子問。

辛停云抿唇，搖頭，他也不清楚，畢竟他都多少年不曾回過天海外。

佛子了然，“那一切還需要在進入天海外以后再，到時候小僧定然會帶著師兄師弟們，跟眾位施主在一起。小僧和師兄師弟們走的體修，定能護得眾位施主的安全。”

體修算是修士在經過擇行境后，最艱苦的修行方式。

在大宗們內，也只有萬佛宗的弟子幾乎全部走的這條路。但若是到了天海外這種沒有靈氣的地方，也是體修最具有優勢。

符修和陣法師，幾乎都仰仗于天地間的靈氣。而劍修，倒能憑著劍招跟人對陣。

辛停云抱了抱拳，他倒不是真覺得自己需要被保護，但身邊還有師弟師妹，能多一個盟友，總是好過被背刺。

佛子剛得知了這么多事，顯然還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奚十裏也看夠了風景，準備回房。

她一走，千山自然也會跟著離開。

頓時，甲板上就只剩下了樓千暮和辛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