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雨帖

舅舅氣道:“她們都是外人，這才是你的親舅舅，親兄長，你同他們說什么！”

“哦，舅舅和兄長是這么想的，連跟你們生兒育女過了二三十年的夫人還是外人呢?！笔四锏馈?

“你這丫頭，何時學得如此刁鉆?！本司藧佬叱膳?，反過來指責十八娘。

十八娘又繼續問:“那舅舅和堂兄把我當什么呢？你們三個人若沒有我，又算是哪門子的親戚?？赡銈儼盐耶斒裁?，當契書？往我身上按個手印，你們三個就可以狼狽為奸了？”

“你敢這樣羞辱長輩？！”舅舅抬手便要打，可看了看地方和吳虞，又哪裏能下手，大堂兄見狀趕忙一把將舅舅按住，與十八娘道:“菱角兒，長輩把你當小的看，你也不能這樣任性！”

十八娘緩了緩道:“我是任性，但沒有說錯話。堂兄和舅舅若恨我，便早些回江都去告我不孝。若有意接了生意，便去請嫂嫂和舅母來。我說不會和你們談，就是不會談。”

大堂兄和舅舅被這么一回一回鬧得也是沒脾氣了，想了想，大堂兄道:“你嫂嫂和舅母都是當家的，來這一趟舟車勞頓，又住不下。十八娘也有日子未回家了，不如趁這時候回去一趟，住些日子。”

聽見這話十八娘才抬起眼來，有幾分心動。思索片刻，點了頭。

這事宜早不宜遲，次日十八娘便動了身。臨行前大堂兄也請吳虞，吳虞卻說他若擅自離開駐地，還不等出城界腦袋都得掉了。

不過十八娘還在生他的氣，走之前都沒理他，回去的水路順暢，路上也沒耽擱，不過兩日便到了。

算起來也確實好久沒回王宅了，可畢竟是自己長大的地方，閉著眼睛都知道哪塊磚上有幾處缺口。

這日到時是午后，從渡口一下來便見大嫂在亭驛等著，王詳便先下船蹦了過去，大嫂假裝訓道:“多大了，還沒個正形！”

王詳也不聽不聽一擰又跑了，大嫂這才抬頭見到十八娘，一時笑得趕忙一把摟住她來打量:“哎呦，十八娘怎回來了，瞧瞧，個子都長高了！”

“怎么回來，你妹妹瞧不上我只要見你呢！”大堂兄在旁半真半假道，大嫂聽了果然嗔笑白了大堂兄一眼。

哼，大嫂這輩子為王家當牛做馬可全是被大堂兄這張嘴給哄住了。

回家路上大堂兄便絮絮叨叨與大嫂學了此事，不過因她也在未敢胡掰，大嫂聽了狠狠白了大堂兄一眼道:“本就是你們的不是，放著自己親妹妹不理理旁人。若不是有十八娘，人家姓吳的認識你是誰？我看你們是欠再被訛回錢。”

大堂兄趕忙使了個眼色，不過十八娘也沒在意，大嫂說的也不是瞎話嘛。不過渡口這樁事，大嫂自然也是萬分動心的，聽罷握著她的手嘆道:“我就說你們王家個個郎君不如我們兩個小娘子來的，瞧瞧這不就出息了?！?

十八娘也被夸得美滋滋，大嫂一見也笑，下了車去見了諸人，便張羅著讓人燒水燒飯，服侍她沐浴更衣，出來吃了碗冷淘面，大嫂便又張羅晚宴，說十八娘許久沒回來得熱鬧熱鬧，把族中親友請了大半來。

雖那些人也不知具體何事，但看堂兄嫂嫂的態度也猜得一下，是以祖父死后那些不把她看在眼裏的長輩如今也都重新和藹起來了。而大伯父則直接稱病沒露面，辛氏也陪著沒來。

這場宴席下來十八娘算是被哄順心了，便把信給了大嫂，大嫂派大堂兄去請見了都指揮使盧令。但來之前吳虞跟她說，雖漕運之事是直屬京都不歸譚知州管，若此事成也一定要和他通個氣，分他些好處。她想了想親自去了譚知州和夫人那一趟。

她到底是知州夫人獻佛的花，如今在程家好了在洛陽好了，自然也覺面上有光，且今日十八娘來又是為好事，知州夫人自然也無不歡喜，吃了兩巡茶，卻起身取了個帖子給她，道:“十八娘回去若有空可以去拜訪?！?

十八娘打開一看，有些驚訝:“單夫人？”

這位夫人可是有名的書家，成就在她祖父之上的，只是聽說個性孤傲不輕易理人。便有關系也輕易不見，沒關系的更不必說了。

“我與單夫人是同鄉，算是有些交情，可她性子十八娘應也知道，你拿帖子去我也不敢說她會見你?！?

可有這帖子總比沒有得好，十八娘趕忙起來道謝。

且這究竟是個賺錢的買賣，況且還有上頭周長壽和她爹罩著，譚知州及另幾位自然不會拒絕。那新任市舶使也正因為聽說上一任被查了惋惜自己被斷了路子不敢撈錢，如今有了其他營生，縱然不比偷稅撈得少，總是好過沒有，況且這還是樁正經生意，給朝廷知道了也八成睜只眼閉只眼。

不出幾日此事各方談妥，地是都轉運使批，王家交租金稅金給朝廷，這還算都指揮使的政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