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飲進了。

陸小鳳戳戳放在旁邊的醬肘子，“你們兄弟關系不好？”

花滿庭一楞，倒酒的手停了下來，“此話怎講？”

陸小鳳摸摸鼻子，“他一回家你就往外跑這不是兄弟不和是什么。”他又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失分寸，一時斟酌起來，可是話已出口收回也就難了，他支支吾吾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花兄你莫見怪。”

花滿庭苦笑著搖搖頭，“并非兄弟不和，只是說來話長，小兄弟才是莫見怪。”他說著給陸小鳳倒了一杯酒。

陸小鳳面露難色，雖然以前的陸小鳳是個小酒鬼，可是他卻是個滴酒不能沾的主，天知道他喝了就會變成什么樣子。可是花滿樓的六哥也算是自己的哥哥吧，哥哥倒酒弟夫怎能不喝呢？在花滿庭充滿期盼的目光下，陸小鳳閉著眼睛悶頭喝了下去。

先是辛辣后是苦，燒得喉嚨裏火辣辣的，就差澆點汽油可以噴火了。陸小鳳慌忙往嘴巴裏塞菜，花滿庭倒仍是十分惆悵的樣子，見陸小鳳喝了酒他話匣子倒是打開了，“我與花滿樓從小一塊長大，因是雙子，旁人便將我們作一樣打扮。我們兄弟兩自幼通心意，但是又有誰希望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陰影下。”

陸小鳳點點頭表示讚同，他作為張大壯也不想活在陸小鳳的陰影下。花滿庭又給他倆倒了一杯酒，舉杯示意，陸小鳳閉著眼睛又喝了。花滿庭繼續說道：“我們本一起習武讀書，后來我因幼時落水生了重病，雖痊愈但到底留下了病根。自此，再也沒有碰過武學，他生性開朗我卻十分內向。外人常常將我兩比較，時常稱讚七童的聰慧，又難免惋惜六童的愚鈍。”

花滿庭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又何嘗不是羨慕我這個弟弟，有時候真覺得他為兄我為弟，我一直努力想要追趕他，不過是徒勞罷了。他膽大又富有朝氣，像生生不息的太陽，我卻只是被他照耀不到的小小星辰，雖曾閃光，但也不過是一瞬罷了。”

陸小鳳嘆息，這種別人家的孩子的感覺他很是理解。花滿庭站起來，“我們成年后，幾個兄長都有大的宏圖志向遠走他方。我和七童亦然，只不過以我的身子只怕是還沒走進江湖就殞命了。正逢家父逝世選舉新的家主，眾人推舉他，他卻是留了封信說是此等重任還是教予哥哥罷，便一走了之。這個家主之位，卻是他讓給我的，我……”花滿庭欲言又止，陸小鳳大氣不敢出。

花滿庭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只是一時氣悶，說出來我覺得好多了。”陸小鳳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說，花滿庭這下直接用酒壺喝起了酒，“小的時候我什么都要搶他的，每每最后他都會讓給我，沒想到這個家主之位到最后也是他讓給我的。他什么都比我強，我看見他同我一樣的臉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生活在泥沼裏。后來他出去闖蕩了幾年，再回來的時候眼睛卻瞎了，可是即使是這樣，他卻是成了我們花家傳說般的人物，人人都知道這個家主是他讓給我的。我心裏怎能不恨，就連心愛的姑娘都是……”他說著到最后卻像是心痛難耐，渾渾噩噩起來。

陸小鳳拍了拍他的背，“六哥你別生氣，其實花滿樓也沒外人說的那么好。雖然他真的很厲害，但是他為人傲嬌又自滿，瞧不起人又喜歡欺負人，不是人人都喜歡他的。”

花滿庭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卻是充滿了期待，“真的嗎？”

陸小鳳用力地點了點頭答道：“呃……嗯！我跟你說啊，他喜歡摳腳還不喜歡洗澡，玩弄了別人的感情轉眼就跟別的女人跑了，花心渣男，人人唾棄！”其實前半句話是他瞎掰的。

花滿庭坐起來擦擦眼角，“還有呢？”

陸小鳳望著他那張和花滿樓一模一樣的臉有些說不出來，他努力把目光落在別處，掰著手指頭數起來，數了半天也沒數出個什么不是來。花滿樓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就算是在峨嵋后山也沒丟下他一個人不管，相反花滿樓對他溫柔關懷，可是海誓山盟以后轉眼就跟莊婉寧跑了，這種被丟棄的感覺讓他心痛難耐，又有些悵然若失，他想著想著不由得嚎啕大哭，邊哭邊哽咽著說道，“我說不出來。”

他這樣卻是把花滿庭也感染了似的不僅悲從中來，也跟著一同哭，“是吧，我這個弟弟就算是眼瞎也是卻是裝了心眼般什么都看得透，完美得猶如神邸。”

一個人是覺得自己趕不上他，一個人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兩人對視一眼抱頭痛哭。在一旁坐著的海棠姑娘沈默了片刻，收起琵琶和凳子自己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