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晚對女性，是那么地溫柔包容。

千萬個念頭都浮在腦中，裴星遙舌尖發(fā)麻發(fā)苦，正要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主動離職。誰知就在這時，杜晚晚忽然開口了。

她就像聽到了他腦子裏一萬個念頭，說：“我怎么發(fā)現(xiàn)的，你不用管，總之，我的確是知道了。我這個身體狀況跟工作強度，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朝九晚五、坐在辦公桌前就能完成的，還需要隨我出行……”

裴星遙張了張嘴，不等他出聲，杜晚晚便抬手打止住了他的話：“你聽我說完?！?

他只好閉嘴，沈默地聽她給自己判刑。

“我并不是懷疑你的能力。裴助理，在處理賀宇酒店的事時，你的能力已經(jīng)極致淋漓地展示出來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說實話，我身邊也沒有比你更優(yōu)秀、更適合當(dāng)助理的人……”

“那就讓我留下！”裴星遙忍不住低喊，“讓我留下吧！”

杜晚晚被他話裏的懇求怔住了：“你……裴助理，你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嗎？我可以安排你去潤嘉在外地的公司，保證你的薪水待遇不會比現(xiàn)在低……”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裴星遙又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脾氣，語調(diào)發(fā)急。

杜晚晚暗自嘆了口氣。

這么拐彎抹角、婆婆媽媽確實不是她的行事風(fēng)格，她對敵人向來是秋風(fēng)掃落葉般殘酷，能一劍完事絕不說兩句話。

可問題是，裴星遙不是敵人，他是個品行優(yōu)良的人才，這樣的好人，杜晚晚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呵護。

“你不是因為薪水才想留下？”她試探地問。

“當(dāng)然不是！”裴星遙斷然否決。

真正的原因，還要他說嗎？

“如果你不是為了錢留下，那么這個職位對你來說，實在太殘忍了?！倍磐硗硖ь^看著他，眼中一片清澈，叫人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擔(dān)心和愧疚。

“工作中，我們會有非常多的獨處時間，像今天這樣抱著我上上下下的事還會很多。甚至，以后我們會一同出差。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折磨嗎？”

裴星遙反問道：“那么你呢？”

杜晚晚坦然一笑：“我么，除了道德負罪感，沒別的困擾?！?

“你知道我……”裴星遙怎么都說不出那句話，只能頓一下，改了口?！拔沂鞘裁礃拥娜?，還放我在身邊，不怕我對你做什么嗎？”

“哈……”杜晚晚不禁笑了。

她沒有回話，但那笑眼裏的意思很明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目光？

我選的人，能力、品性都不會出錯。

她對他的人品無比信任，確信不管什么情況下，不管他多么喜歡，他都不可能做出強迫她、傷害她的事。正是因為對他信任，相信他不會因為心中的欲望，就觸犯法律，所以更清楚，他會被相處中的真心和渴望折磨。

裴星遙明白了。

意思就是，對她來說，他并不是被劃分在郗伊渺那類對她意圖不軌的男性裏，也不在溫柔可親的女性陣營。他對她來說，是個友善陣營的第三性。

她不排斥他，但她也沒辦法回應(yīng)他。她覺得，無法回應(yīng)但又給他越來越多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多的肢體接觸，實在太不道德了。

種種字句像是浮在半空中，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

杜晚晚的確是這么想的。

吊著他，利用他，但又不給他回應(yīng)，甚至標榜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是你自己甘心被我利用的。

臥槽，簡直就是個渣女，她不能這樣。

“你說的這些，我早就都想過了。”裴星遙冷不防開口。

杜晚晚註意到他的用詞：早就？

“對，早就。很早，在……”裴星遙選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時間點。“在你還沒有把我調(diào)到身邊當(dāng)助理之前，我就已經(jīng)很清楚了?！?

“我清楚你不可能喜歡上我，清楚你不喜歡男人的追求和喜歡，清楚你把公事跟私事分得清楚。在做決定之前，我也問過自己?！?

“我問自己……”裴星遙聲音艱澀，“假如我只能看著你跟別的男人結(jié)婚、生子，一生跟別人美滿幸福，我還愿不愿意只是個助理？還是說，愿意就此離開，一輩子不見你？”

“答案從我問自己那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變過。”

“大小姐，無論如何，我都愿意留在你身邊，做你的助理。”

“直到你不需要我那天?；蛘撸钡轿沂懿涣耍约弘x開的那天。”

“在自行離開之前，我為你做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工作范圍之內(nèi)的。我會恪守職責(zé)，絕不越線，你可以放心，也不必負疚?！?

他緩緩地，清晰地，重覆著：“大小姐，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你沒有體會過愛和喜歡，所以并不知道，有時候殘忍也是種幸福?！?

飲鴆止渴，只要是自己愿意喝的，又有什么不好。

這份殘忍是她給的，他就甘心刀尖舔蜜。

“所……所以……”他喉結(jié)滑動幾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干澀，努力讓話語更有力，更堅定。“不要找什么女保鏢，大小姐，讓我來吧。”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