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嶼
清早天陰，煙雨微蒙。
楊婉睡醒起來，便張口吵著鬧著要見一個青衣小姐姐，丫頭婆子問她那姑娘樣貌，個頭，長相她都答不出來。
老夫人見病怏怏的孫女今日如此生龍活虎的吵鬧，心裏又喜又憂。無法子，只能將昨日穿著青色衣服的丫鬟都叫來站了一排，小人盯著哭紅的腫眼泡，一一掃過，旋即哭得更狠。
“沒有沒有，這裏面都沒有，祖母，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楊老太太心疼的肝顫，將大病初愈的小奶娃抱在了懷裏，急的宛如油鍋上的螞蚱。“再去給我找，找不到你們也別回來了。”
一排丫鬟低頭應著是，正準備將府上凡是衣服帶點青的人全抓過來，給小小姐認。
“不用找了。”
閨房外的人聽到屋裏面動靜，忙揚聲制止，等楊旭將盛著露珠的披風交給了一旁的小廝，這才邊向房內走邊說道，“婉兒找的那個青衣姐姐，今早已經回了自己家了。”
“博之。”
見到來者是自家兒子，楊老夫人拍著抽抽噎噎小人兒的背，對著楊旭疑惑問道，“怎么這么大一早就來了？”
朝楊旭背后望了望，見沒有別人跟過來，便對著楊旭眨巴著眼睛，低聲問道，“婉兒口中那青衣女子，你可是見過…難不成…”
“哎呀，娘，你想什么呢！”楊旭看他娘一臉八卦相，臉上一臊，“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后，我就再也沒動過了歪心思了。”
“我還不了解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別以為她天天處在這深宅內就兩耳不聞窗外事。
是，自從五年前二夫人和一個青樓姑娘一起葬于火海后，這個好色鬼就收斂不少，不會在動輒就納個妾，要個通房。但是不能往家裏收，不代表不能出去浪。
所以每個月總有大半個月打著幌子去青樓泡上一泡。
“嘿嘿嘿…”楊旭笑得訕訕，即刻表著自己的清白，“不過這事您真的冤枉兒子了，那青衣姑娘確實不是兒子新看中的小妞，正是昨個穿著青衣的青九姑娘。”
“青九，青九…青姑娘…”
她昨日也是聽下人說了老爺新領了個姓青的丫頭回了楊家，但是她也沒打過照面也沒見他帶什么姑娘來見自己。
“昨日我也聽婉兒碎碎念叨好似這個名字，婉兒怎么也認得那個姑娘。”
“此事說來話長，娘你就只得記住那青姑娘是咱楊家的大恩人，婉兒能平安度過此劫，得虧了青姑娘。可不是路邊隨隨便便的小妞。”
懷中的楊婉早就停止了哭，瞪著兩只葡萄眼滴溜溜的偷聽八卦，聽到這裏，她好奇抬頭看著楊老太太，“奶奶，爹爹說的小妞是什么啊？”
楊老太太聞言一怔，喃喃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楊旭，“……”
“咳咳，小小年紀不學好，該聽不該聽的都瞎聽。”
“那…那還不是爹爹先說的，我…我好奇嘛。”
楊婉年紀小，定力不強。這一打岔竟然就被楊旭給岔開了過去，再開口，已不再嚷著找青衣姐姐。
一骨碌從楊老夫人懷裏鉆了下來，惦著腳尖看了下空空如也的桌子，她揉著肚子委屈巴巴說著“餓。”
老太太聞言，也將註意力移回了自己心肝身上，牽著小丫頭的手，“那奶奶帶你去吃飯好不好啊～”
“好！奶奶我要吃灌湯包還有小籠包！”
楊老夫人滿臉笑意，一口一個“囡囡，真乖。”顧不得給小娃娃梳妝，領著孩子就出了門。
徒留楊旭呆在房間裏，老夫人隨意交待了句“以后當著孩子面琢磨琢磨再說話。”便帶著一蹦一跳，點著物件問東問西的楊婉走向楊夫人院子方向。
“早前你母親就說做了好多好吃的，咱們去瞧瞧都有啥。”
祖孫倆有說有笑的聲音低了不少。
楊旭站在門裏面，恭順著答著“娘就放心吧，兒子以后一定斟酌斟酌。”
等目送著漸行漸遠的二人，人徹底消失在了回廊盡頭，這才轉頭便對著還在房內的丫鬟僮仆命令道，“你們都出去罷。”
這人出完了還不算，走的空空房間，他還一臉陰沈的將門“啪嗒”一關。
楊旭躥掇掇忙跑到床邊脫了鞋子，站在床上將懸在幃帳死角的符鈴鐺饑解了下來。
看著手中四個青銅古鈴，手中掂了掂，不禁搖頭扼腕。
“是個好東西，要是能給我就更好了。嘖—”將鈴擱到了懷中，“可惜了了，可惜了了。”
在鬧市的茶肆裏等著的青九，將杯中茶葉吹的打了個旋，一壺茶又是喝了大半。
彼時，青瓦檐上打著雨點，淅淅瀝瀝；檐下滴著雨珠，綿綿長長。
或是下雨的原因，亓陽西街的攤位好多個都是收攤狀，街上無人鬧的今個的茶肆卻不如往常熱鬧，人也是冷清的緊。
“青姑娘，青姑娘。”人未到，聲先至。
楊大人的步輦停到了店外，不等轎旁的管家打傘，楊大人敞著寬袖蓋著頭，邁著大步踏入了店裏，“青姑娘，東西我給你拿過來了。”
青九聞聲，默默從一沓子杯中取了個放到案上，倒了半杯子茶，等面前有了聲響，方說道，“大人莫急，先坐下來喝杯茶。”
楊旭拿著帕子擦擦額角上的雨滴，把杯中溫茶一飲而盡，然后將手中裹著東西的布兜擱到了桌上，勾了個凳子坐下。
兜布與桌案相撞，發出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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