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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明月夜（1 / 1）

楔子：明月夜

夜色蒼茫，萬籟俱寂。

山霧環(huán)繞著沈睡中的大悲寺，靜謐得仿佛時間也停止了流轉(zhuǎn)。

一輪明月高懸天際，垂照著觀音殿外禪坐入定的老僧。

見空大師須發(fā)皆白，清癯端肅，素色僧衣在月下透出光來，更顯單薄，仿佛內(nèi)裏空無一物。

自卸任大悲寺住持之位起，每當(dāng)月圓，他總是獨自打坐至天明，如今已有十二年。

月華似一泓泉水傾瀉而下，將整個禪院註成了一汪深潭。

院中澄澈空明的清暉驀然一蕩，一個影子從月光流瀉之處飄落下來。

那是一朵素色的小花。銀白的花瓣瑩潤皎潔，在月色的映襯下清幽得有如銀紗。可是在那小小的花托之上，四片柔嫩的花瓣之間，卻豁然空出了一個缺口，似是被人撕去了一瓣。

勁風(fēng)襲來，凌厲地裹挾著花兒向前擊去。刀鋒一閃，一觸即退，殺招比疾風(fēng)更快。

鋒刃背后的暗色身影倏而一現(xiàn)，便已然遠(yuǎn)遠(yuǎn)遁去。片刻過后，又從另一個方向無聲無息地兜轉(zhuǎn)而回。來去飄忽，猶如一片詭譎的剪影。

夜還是那樣靜，沒有人知道觀音殿外正在上演著一場奪命的廝殺。

見空大師雖則年邁，但目力甚佳。他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捕捉到人影的靠近，右手食指驀然一扣，佛門絕技“一念指”便蓄勢待發(fā)。

就在那一瞬，銀色小花悄然飄到了他的眼前。薄如蟬翼的花兒映在他眸中，他右手兩指間正待激射而出的內(nèi)勁驟然一滯。

他的雙瞳猛然一震，神色大慟，一時之間呆立原地，單薄的身影在夜風(fēng)中顫抖起來。

殘月一般的彎刀在夜幕中滑近。

它是那樣的薄，若不是正映著圓月的影子，肉眼幾乎無法將它從濃墨一樣的夜色中分辨。

倏忽之間，彎刀一轉(zhuǎn)，刀身上的月影被鋒刃處的幽光所替。那一抹冷光迅速地劃出一道飽滿的弧線，鮮血四濺。

濃稠的血液在月光下呈現(xiàn)一種詭異的醬色。黏膩的色澤在見空大師的前襟上浸染，迅速吞噬掉一襲素衣，在庭院當(dāng)中蔓延開來。

很難想象，這樣洶涌的能量竟是從如此枯瘦的身軀裏奔出的。然而這汩汩的生命之流卻對現(xiàn)在的見空大師毫無助益，只是源源不斷地帶走他的生機。

當(dāng)一切重歸寂靜時，明月依舊沈默地垂首。月下卻只余一具浸透在血泊中的身軀。

見空大師年逾古稀，早已是鶴發(fā)雞皮，唯有一雙眼眸依舊清澈明凈。此刻，他黑白分明的雙眼定定地望著那輪明月，眸中倒映著兩枚小小的月影。

他耗盡余力吸進(jìn)一口氣，輕輕嘆出他留在此岸的最后一句偈語：“明月此鑒，報應(yīng)不爽。”

唯有明月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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